小姑娘常说哪有人做尽恶事还想要一身清白,痴人说梦,莫过如此,反正她不是这般伪善之人。
沈辞擦净指尖沾染的血污,右手掌心轻轻攥着的一块雪梅绣帕倏尔从高高的屋檐上方掉落,只在顷刻间就被底下为数众多的恶鬼撕成碎布。
小姑娘手背青筋隐现,肌肤白若琉璃,仿佛天工造物簿中最杰出的艺术品,于幽沉夜色间显得格外美丽脆弱。
她拂袖起身,阴冷夜风中姑娘雪白的衣裙犹如缓缓绽开的雪玉白梅,一瞬芳华褪尽,只余盈立淡姿,似姑射仙子,高洁漠然。
小姑娘瞳孔中映着狰狞丑恶的众生鬼态,是魍魉妖鬼,更是凡人内心的贪嗔痴妄化作的种种魔障。
世人求不得,放不下,也堪不破,只得作茧自缚,魂魄日日忍受漆黑鬼焰的炙烤,终其一生也寻不见半点解脱之法。
身陷迷途,心堕间,此为执,亦为孽。
沈辞半只眼睛隐隐散发出血红光芒,似妖似鬼更似魔,她莞尔轻笑,笑声犹如鬼魅,同时额心花钿愈发深红,似是用人血勾勒出的一般,邪气四溢,若隐若现的黑雾分布在她纤瘦的身体周围,有如活物。
她手上提着一盏散发诡异红光的灯,一圈圈金线将其装点得更为华丽精美,灯罩表面似乎浅绣着数朵艳丽荼靡,灼灼盛放,浸透着死亡的冰冷,端瘆人。
小姑娘嘴里不时哼着轻慢诡异的歌谣,声音低沉缱绻,又带着几分冰冷幽怨,尾音一点点上扬,幽寂夜空似有轻铃声响起,莫名让人觉着哀恸揪心,又脊背发凉。
“美人盏,枯骨灯,零辰时,莫回头;
金铃响,归故里,三两盏,酒可温;
痴情冢,亡人泪,生死界,怎奈何!”
……
“怎奈何!生死界,亡人泪,痴情冢;
三两盏,酒可温,归故里,金铃响;
美人盏,枯骨灯,零辰时,莫回头,莫回头!”
……
沈辞双目为鬼瞳,她能以凡人肉身窥见许多本不属于阳间的阴灵,一些道行颇深的术士修道者往往将他们这类人称作“阴媒”,身负阴气,可沟通阴阳两界,但有一点,气运及其差劲,霉运缠身。
通俗一点讲凡“阴媒”命格者乃是鬼神选中的侍者,他们不属于人世,通常女的活不过二八年华,男的未及弱冠就得夭亡。
沈辞手中提灯,名“赤彤”,是她最为厌恶也极为痴迷的红色,灯骨支架,灯面选材,皆是取自最新鲜的活物,至于到底为何物,那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赤彤又名“黄泉引”,可于朔月阴气最重时,破开鬼界之门,凡见之者,皆被百鬼噬魂,死状奇慘,是为阴邪杀器,怨戾之气非常人所能承受,会反噬其主。
赤彤与银霰是重霄榜第一的刺客“白鸩”所持武器,白衣鬼面,见血封喉,从失手一说。
沈辞便是白鸩,她是尚书遗落在外十几年的幺女,却也是重霄榜稳居第一的冷血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