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滚雪球,堆雪人,打雪仗;一起上山砍竹子,掏鸟窝,追野兔;一起下田凿冰捕鱼,到溪边筑堤引水造漩涡,到河边凉亭吹木叶击水花赶鸭子;总之,名堂繁多,胡乱折腾。也闹得昏天黑地,鸡犬不宁。
何淑懿性子急躁,比较暴力,比一个男孩子还凶狠,稍微遇到不顺之事,就诉诸武力。比如,上山掏鸟窝,明明是她人小力弱,爬不了树,掏不下鸟窝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脾气一来抡起柴刀就将树砍倒,任谁都劝不住。再比如,到河边赶鸭子,鸭子不听使唤,何淑懿就怒气冲天,抄起石块便朝鸭子砸去。赵书勤家的鸭子因此被打伤好几只,有一只甚至当场毙命。
母亲王慧中了解到这一情况后,赶紧叮嘱赵书勤,不要再让何淑懿接触鸡鸭狗等家禽家畜。否则,可能麻烦不断。赵书勤自然不想给家里添堵,于是就不打折扣地贯彻母亲的意志,努力对何淑懿进行围追堵截,避免她再与周围的畜禽近距离接触。
可即便如此,依然防不胜防。何淑懿还是把隔壁家的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给踢残了,还把一条小花狗的一只眼睛用煤渣疙瘩掷瞎了。母亲王慧中哑巴吃黄连,不敢声张,悄悄给人家赔钱息事宁人。
不过,何淑懿玩得很开心,乐不思蜀,都不想回城了。
何教授也没有闲着。他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在父亲赵德胤的陪同下,踏着积雪对宰喜侗寨周边的河流进行考察。一个叫高洞的地方引起了他的关注。这个地方有两级落差。何教授认为可以开发水能。后来,这里建起了一座小型水电站,叫高洞水电站,其电力主要输送到宰喜侗寨。古老侗寨因此第一次用上了电灯。
二是收集村里的老旧照片。何教授挨家挨户上门去,花点金钱,把人家留存的一些老旧照片,尤其是关于文革时期知青到宰喜侗寨接受劳动改造的珍贵相片统统买下来。赵书勤家就有几张,全部被何教授买走。
村里刚好有人来照相。何教授就出钱,请其给赵书勤一家拍制全家福。拍照地点就选在赵书勤家门前的雪地上。父亲原本打算拉上何教授祖孙俩,但被婉拒。但父亲一再坚持,何教授不好推却,就让何淑懿一起照。因此,这张全家福,除了赵书勤一家四口,还有何淑懿,一共五个人。
父亲还想与何教授合个影,可何教授还是婉拒。但他建议赵书勤和何淑懿可以拍一张。于是,母亲王慧中搬来一张长条高脚凳,让赵书勤和何淑懿坐在上面,以赵书勤家的吊脚木楼为背景,拍了一张合照。
拍好后,何教授让照相师把两个孩子的合照底片拿给他,他带回炉江冲洗。
一周后,雪霁天晴,积雪融化,班车恢复运输。何教授要回炉江开会。父亲赵德胤携着赵书勤送何教授祖孙二人到寨门口。
何教授殷殷叮嘱赵德胤一定要保重身体,该忌口的一定要忌。因为,风湿性关节炎有时候就是吃出来的。看得出来,何教授对父亲还是十分关心。父亲万分感动,连连点头表示一定照办。
然后,何教授领着何淑懿登上了开往县城的班车。
何淑懿大抵是不愿离去,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凝望着赵书勤。
赵书勤其实也有些舍不得她。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他发现这个女孩子还是蛮有趣的。与城里来的其他女孩子相比,他觉得何淑懿没有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气,性格随和,容易相处。
而且,何淑懿不怕脏不怕苦。论带她去哪里,论怎么跌爬滚打,她都吃得消,也不哭。也不挑食,家里有什么,她吃什么,从不挑三拣四。
赵书勤还与何淑懿约定,长大后,他一定要去炉江找她。她会在那里等他。
因此,赵书勤自然而然就对她多了几分亲近感。和她在一起玩耍也很开心。现在她要回去了,赵书勤难免有些失落。
班车起动,隆隆地徐徐向前驶去。何淑懿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向赵书勤父子挥手告别。赵书勤发现,伊的脸上分明多了一些晶莹的泪花……
然而,至那以后,赵书勤再也没有见过何淑懿。后来,陆续通过一些零星的道听途说,赵书勤获悉他们举家迁到炉江去了。因为相识短促,赵书勤对何淑懿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随着岁月流逝,他也就渐渐地把她遗忘了。要不是今次随父亲来炉江,到炉江学院来,再次邂逅,他可能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