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餐盒,餐盒里面装着大米粥和小咸菜。他看见骆飞醒着且目光炯炯有神地坐在床上,不禁笑了起来,把手里的餐盒递到骆飞面前,说:“呵!小伙子,看起来状态不嘛!这么精神,想什么呢?。”
“嘿嘿,没想什么。”骆飞难为情地说,他从小李手中接过餐盒,说:“谢谢你,我正饿着呢,你这粥来得太及时了!”
小李笑着说:“喝完粥,再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嗯!”骆飞点点头,打开手中热乎乎的餐盒,大米醇香的气味儿扑面而来。他迫不及待地端起餐盒,呼噜、呼噜地喝起来,谢天谢地,他今晚不用挨饿了。小李带来的这一份大米粥虽然不像大主厨手下的饭菜那样丰富美味、色泽诱人,却也质朴醇香、软糯绵滑,使骆飞干瘪的胃囊缓慢而柔软地充盈了起来。
见骆飞的食欲还不,小李松了口气,他弯腰拎起床尾满是呕吐物的垃圾桶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骆飞就听到外面有水龙头流水的声音,他知道那是小李正在清洗垃圾桶里的呕吐物。其实,从小李走进宿舍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闻见了小李身上淡淡的餐厨垃圾的臭味儿,他知道小李一定是刚刚替他完成了倾倒垃圾的工作,所以才回来得比较晚。小李并没有提起这些,骆飞也没有问。只是一想到小李毫怨言地帮他搞定那些难缠的大桶,骆飞的心里便久久地荡漾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那大概就是感动吧,他想。
小李是个很有意思的人,骆飞猜测他是来自某个农村,因为小李对土壤有着格外深厚的感情。小李在餐厅后院开辟了一片小菜园,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在那里种植了各种瓜果蔬菜,即使餐厅里每天的工作已经非常辛苦了,他也总能挤出时间劳作其中。几乎每天,他都会把骆飞洗菜、淘米用过的水倒进一个桶里,一桶一桶地提着去给蔬菜浇水,然后蹲在菜园里用他那粗大的手指一片一片地打理细小的枝叶,弓着身子松土、施肥。骆飞虽然不懂种植,但是每当看到满地的植物在小李的精心呵护下舒展地生长,茂盛地结出各色果实时,也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赏心悦目。骆飞觉得小李身上有一种和大主厨很相似的东西,很平常却又很深刻,让他有所触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骆飞的身体很快就康复了,一连几天下来,他在小李的帮助下顺利地完成了餐厅里的各项工作内容。只是,自从呕吐挨饿的那天开始,他的脑子里就一直不得安宁,许多新奇的菜品设计思路时不时地冒出来,在脑袋里来来回回地盘旋,连睡觉都睡不安稳。终于,骆飞不胜其扰,到餐厅的前台要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利用工歇的时间把那些飞来飞去的想法一个一个地抓住,仔仔细细地记录在了纸上,有的还画了图加以说明。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已经是骆飞在餐厅做勤杂工的第六天了。
晚上,骆飞在走廊上晾好工作服后,并没有立刻回宿舍,他一个人偷偷地来到了餐厅的后厨,悄悄地站在那个让他仰慕已久的主厨工作台前,轻轻地抚摸着工作台每一寸光滑的台面,他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想象着自己成为一名真正的厨师……然后,他睁开眼,不顾一切地、兴致盎然地,在主厨操作台上忘我地做起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道菜——小炒辣鸡蛋。
当然,这个菜名是他自己临时起的,因为他只能在冰箱里找到鸡蛋、辣椒和辣酱这样的食材,他也不知道主厨的刀具都藏哪儿了,只好用手把小辣椒撕成一截一截的,手指被辣得生疼他也不在乎。他学着大主厨的样子,把鸡蛋加盐,打散,放置在一边,然后上炒锅,开火,加热,放入少许植物油,不一会儿,他感觉到了空气中微微上升的热气,并且嗅到了一丝植物油挥发的味道,他觉得是时候了,于是他果断地把鸡蛋液倒入锅中,“刺啦”一声,蛋液在热油中快速摊开凝结成一个大片,边缘出现了焦黄的颜色,他连忙拿起铲子飞速地翻炒,再“啪”地一声关上火,盛出鸡蛋,备用。另起锅灶,加热,加油,放入辣椒和辣酱翻炒,待飘出热辣的香味之时“啪”地一声关上火,再把刚刚炒好的鸡蛋倒入锅中,利用铁锅的余温继续翻炒几下,据他观察,大主厨炒鸡蛋的时候就是这个节奏。火红的辣椒和金黄的鸡蛋,在玄铁黑锅里欢快地蹦跳着,闪着油亮的光泽,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不一会儿,一种奇妙的香味儿从铁锅里飘了出来,钻进骆飞的鼻子。他狠狠地吸了一大口香气,满意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菜盛入盘中。
“完成!”他兴奋地低声庆祝,端起盘子细细地欣赏了一圈,美美地夹起一小块儿鸡蛋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自我感觉良好地赞叹:“不,不,好吃!”
骆飞聚精会神地品尝着自己的大作,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咳!咳!”突然有人在他身后清了清嗓子。骆飞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扔到地上,他一回头,正好撞见老板娘铁青的脸。
“王姐?!啊……嗯……对……对不起!”骆飞赶紧低头道歉。
“把这里收拾好,明天早上九点钟,到办公室里来找我。”老板娘面表情,也没多说什么,只丢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
骆飞目送着老板娘的背影走出厨房,沮丧地坐在地上,吃完了自己的人生中的第一盘作品后,起身把工作台收拾干净,悻悻地回到了宿舍。小李早已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呼呼地睡着了。
整个晚上,骆飞的心里忐忑不安,他知道今天是自己试用期的最后一天,在小李的帮助下,他已经基本能应对这里的工作了,但不知道老板娘是否满意。他想继续留在这儿,甚至想跟大主厨学习厨艺。他觉得偷用工作台的事,一定是惹老板娘生气了,也不知道老板娘会不会因此而嫌恶他……总之,不管怎样,他想,明天都得再郑重地跟老板娘道个歉。
第二天早上,骆飞卸完了当日的新鲜蔬菜,拍净身上的尘土,洗掉手上和脸上的泥巴,早早地来到老板娘办公室的门前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