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飞在派出所的休息室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派出所的民警给他买了一份早点,然后就是聊地等待。临近中午的时候,骆飞的爸爸妈妈终于赶到了派出所,他们的样子和之前天壤之别,骆飞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
骆飞首先看见了自己的妈妈,妈妈穿着一身暗黄色的户外装,几乎是冲进了房间,在看到骆飞的一瞬间,妈妈脸上焦虑的表情立刻释然了。骆飞仔细打量着妈妈,她脸上没有了之前精致的妆容,两颊瘦削,双眼红肿,充满血丝,之前她那一头顺滑滋润的披肩大卷发,现在也变得干枯毛燥,用一根橡皮筋儿简单地扎在脑后,看上去老了许多。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和一双轻便的运动鞋取代了她以前最喜欢的牛皮小挎包和及膝的长筒皮靴。看得出来,在骆飞出走的这些日子里,妈妈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妈妈从看到儿子的第一眼开始,眼泪就没停止流下来过,她上下打量着儿子,然后死死地抱住他,全身抽搐地大哭。
骆飞的爸爸紧紧地跟在妻子身后,他默默地站着,也是背着一个巨大的双肩包,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张疲惫不堪的脸上,完全没有了以前焕发的容光。爸爸身上穿的也是户外装,从上到下,看上去都脏兮兮的,很难想象在寻找儿子的这段时间里,他都经历了什么,又都睡在什么地方。
两个人看到自己的儿子之后,激动不已,确认一切安好之后,便不停地向民警致谢。
民警拿出办案手续,让他们分别签了字,还把骆飞在地铁里被偷的钱包和身份证交还给了他,然后友善地提醒骆飞,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告知父母,在人多的地方要注意保管好个人财物,如果遇到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要首先保护自己,及时逃离现场,随后再尽快报警。骆飞认真地听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家人再一次向民警表达了诚挚的感激之情,然后郑重地向民警告了别,离开派出所,拿着妈妈提前订好的返程车票,赶往火车站。
火车站距离派出所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一路上妈妈拉着儿子,爸爸默默地跟在母子俩的身后。
其实,从拉起儿子手臂的那一刻起,妈妈就明显地感觉到,儿子的手臂已经与她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了。她也记不清自己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触碰过儿子的手臂了——难道是在儿子上一年级的时候?她拉着他的小手送他去上学;也或许是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他发高烧,她抱着他瘦弱的身体,抚摸着他纤细的小臂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不,不,应该是三年级的时候,因为他写字太慢太难看,她用力地打了那双小手的掌心……总之,在她的记忆中,儿子的小手臂明明是细小、光滑、软嫩的,而现在,她紧紧拉住的却是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她几次把儿子的手臂举到面前确认,但是,没有,这的的确确就是她的儿子的手臂。她怕极了再次失去,于是一路上都紧紧地拉着,就像一个伤心的牧羊人死死地拉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小羊。
骆飞感觉到的妈妈的手掌则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有力,仍旧有一种让人难以挣脱的感觉。因为他选择了回家,所以并没有挣扎,而是任由妈妈拉着,随着她左躲右闪地在人群中穿梭。
离开车的时间还早,一家人决定到车站里的饭馆吃个饭先。
走进饭馆,刚一落座,妈妈就按捺不住地开始唠叨:“儿子,这么多天你都去哪儿去了?我跟你爸都快急死了……我们到处找你,到处找你,就是找不到你,连一丁点儿的线索都没有……呜呜呜,我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呢……呜呜呜……”
妈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然后一边说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说:“这个孩子……一个人跑这么远,多危险啊!你知道吗?万一遇到黑心工头,把你抓起来当苦工可怎么办啊!那样你这辈子就都别想再见天日了,你知道吗?你怎么这么傻啊,这个傻孩子……呜呜呜……”
爸爸在一旁冷静地跟服务员点菜,骆飞默不作声地听着,妈妈一句接一句的哭诉,他并不想回答,所以除了几句“嗯”“啊”之类的应付之外什么都没有说。
点完菜之后,爸爸清了清嗓子,对妈妈说:“这里这么多人,小飞已经找到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别再哭哭啼啼的了。”
妈妈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点点头,表示认同地说:“对,对,不哭了,小飞没事儿,一切正常,应该高兴。”
“来,咱们干一杯!”爸爸举起桌上的水杯说:“以水代酒,庆祝小飞回家,一家人团聚!”。
“对,对,应该干一杯,庆祝小飞回家!”妈妈脸上还带着泪花,也高高地举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