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真相(下)
韩朝阳谈起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时特别投入,那双乌黑而忧郁的眼睛总是凝神眺望着远方,好像整个人都沉醉在那段美好的回忆中法自拔。
“自从我向墨冉表白的那天起就下定决心要做个专一的男人,所以从此便不再和以前的那些女人来往。随着我们彼此感情越来越深,我们俩谁也离不开谁。她既天真又单纯,恨不得心中的每一点思念都要让我知道。她告诉我,每次我和同学在操场上踢球她都会傻傻地坐在一旁的栏杆上关注,后来我因为弹跳力特别好被刘导选中练跳远。从那以后,她说每天晚上只要一听到学校的中巴车喇叭声就会激动得心脏乱跳,因为她知道那里面有我。我发现她对我如此依恋,终于忍不住心里的躁动,在大二下学期暑假的一个晚上让她成为了我的女人。我爸为了让我能以最佳状态训练便把位于体院附近的一所单生公寓的钥匙给了我,从此那里便成了我俩的爱巢。我几乎每个周末都要接她去那里团聚,甚至在那两年的暑假她都以打工为由没有回老家而与我腻在一起。她是个温柔而乖巧的女孩,和她在一起的每个日子,我都仿佛生活在天堂里般幸福而甜蜜。知道我为什么对古驰这个品牌情有独衷吗?就是因为我俩在欧洲五大联赛中最酷爱意甲,只是我喜欢AC米兰,而她是国际米兰的忠实粉丝,每逢米兰德比我俩都会特别兴奋地在不断争论中度过一个愉快而难忘的夜晚。那时候我就想尽管我俩眼睛不好,这辈子如果就这样彼此相依相守的走下去,倒也算是岁月静好。”
“既然你们如此相爱,为什么你最后还是抛弃了她?”邵亦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问出了这个让他法理解的问题。
韩朝阳说起与墨冉之间那些甜蜜的往事时脸上总是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听邵亦峰直截了当地问出事情的重点,脸上顿时就染上了一层阴霾。他又一次点燃一根烟猛吸了两口道,“在我和墨冉交往的那些日子里,我的手表、钱包、钥匙扣和烟盒等物品上几乎都有她那张可爱的笑脸。我的父母以前从不干涉我交什么样的女朋友,因为他们知道我和那些人交往只不过是一时新鲜,甚至在我和墨冉刚开始交往时,他们也因为看到我重新振作了起来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可当他们发现我身边所有的装置连续两三年都印有墨冉的照片时,便知道这个女孩已经彻底占据了我的心,他们再也坐不住了,因此接二连三地把我叫回家上政治课,说什么我们的家庭绝对不允许我娶全盲的女人为妻,这样的女人根本就提不上台面等等,开始我都视而不见。可就在04年的夏天我回来参加毕业典礼时,他们向我发出了最后的通牒。我妈很认真地告诉我,她已经暗地里对墨冉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如果我还这样执迷不悟的和她在一起,她不会去找她麻烦,但是会亲自去趟铜西也就是墨冉的老家,把这事和她父母说清楚,让他们去教育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我并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但他们这样逼我,我却没了主义。因为墨冉曾告诉我,他母亲自小就不喜欢她,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得到母亲的认可,如果让她妈妈知道她在校期间就与我同居,还不知道会用怎样严厉的方法来惩罚她,而我的父母在这件事上也不会对我做出任何让步,所以事情要是闹到那种地步,我们的结局会更加悲惨。于是,那一夜我痛苦地失眠了。我力地躺在床上,脑子里想了好几种解决方案,甚至连带着她私奔,和父母一刀两断这些极端方法都想到过。可是最后还是被我一一否定了。”
“为什么?”邵亦峰好奇地问。
韩朝阳时分奈地道,“我爸妈都是做销售的精英,这几年又自己开了公司,而我又是家中的独子,他们对我一直寄予厚望。如果我就此与他们撕破脸出去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刁难墨冉拆散我们,况且我自小养尊处优惯了,说实话,推拿我没有好好学,而参加体育赛事也只是吃青春饭,如果离开了父母搭建的平台和人设,并且失去了他们经济上的支援,我不知到哪里去实现自身的价值,也不知我这个学历不高的视障者该拿什么来养家糊口,更不知两个眼神不好的人在没有了父母的帮助后是否有能力正常的生活,我还担心当我们为了爱情与家人断绝来往后会承受不了心中的愧疚,而我们对彼此的爱也会在内心的指责与愧疚中消失殆尽,最后被生活中那些烦人的琐事毁灭。”
“所以你最终选择了在你们感情最好的时候放弃。”邵亦峰闻言,心里感到比沉重,便点了根烟。
韩朝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嗓子都有点沙哑了,但他却没有感到疲倦,似乎只有借着些许的酒劲把这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全都说出来才能缓解他心中深藏多年的苦楚。
“我知道我这样做会有很多人骂我自私情,而我却觉得这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结局。我很了解墨冉,她是个特别重感情的女孩。我可以很自信的说,我当时如果把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她,以她对我那种炽热的爱,我就是让她从此暗地里做我的情人,她都不会拒绝。可我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她的人生将就此被我毁掉。对于一个全盲的女孩而言,生活本就充满艰辛,如果还让她这样不清不白地跟着我,那她在她的亲友面前将永远抬不起头。但是我也不能跟她直接说是因为我家人法接受她是个全盲才和他分手,如果这样,她不但不容易忘记我,而且会认为她的眼睛是她身上最大的缺陷,今后就会一直带着这个阴影生活,更不可能再有勇气去追求幸福,甚至连自信心也会受到打击。”
“所以你决定让她认为是你变心了。”邵亦峰力地问,虽然他对爱情没有韩朝阳这样深刻的感悟,但觉得他说的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韩朝阳颇为悲凉地道,“是的,你别看墨冉表面柔柔弱弱,内心却特别坚强好胜,所以我必须让她知道是我背叛了她,而且光这一点还不能让她下决心与我了断,只有让她觉得我是个感情混乱所作为的大混蛋她内心的那种刚毅执拗的精神才能彻底被激发出来,她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和价值鼓起勇气顽强积极地继续生活,也会为了要尽快忘记我这个不值得她爱的人去尝试追求新的爱情。所以,当我艰难地做出了这个痛苦的决定之后便和我妈说让她再给我三个月时间,待我从雅典回来就和她结束。我妈也想让我安心地去参加残奥会便答应了。于是,我决定从那一刻起不仅要重新变成一个浪子,还要变本加厉,这样才能让墨冉真正相信。因此,我第二天回到体院就主动勾搭上了一个服务员,并很快与之发生了那种……”他说到这里突然被一口痰呛到了嗓子,连续咳嗽了几声。
“你后来把那服务员也带回公寓去了?”邵亦峰一面递给他一张纸巾一面问。
韩朝阳立刻摇头,“当然不可能,那里只属于我和墨冉,这么多年我从来都不会带任何女人去那所公寓。而且我也并没有像平时和你们说的那样和那些女人都发生过关系,就比如我刚刚说的那个小模特,其实我和她什么也没有发生,因为我根本就没兴趣。只是有时候为了让大家彻底的看到我的迷乱生活,才把戏做实。”说着做了个深呼吸继续道,“后来我和小服务员的流言蜚语很快就通过陆涛等人传到她耳中,但她根本就不相信。”
“那后来你们是怎么分手的?”邵亦峰以前对这种事情不会太八卦,但这样凄楚的爱情故事就发生在他身边,便格外好奇。
韩朝阳用纸巾擦了擦眼角,颇为悲伤地继续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04年的国庆,那天晚上,因为下定决心要和她了断,我最后一次带她去了我的公寓,我向快要失去价之宝般一整夜都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然而到了天亮时分,我知道这场梦必须得结束了,于是试探着问她道,‘亲爱的,你最近没有听说我在运动队的传言吗?’可她却吻着我的脖子温柔地道,‘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只相信你。’我听了这话心里痛如刀绞,就在我再次犹豫不决的时候却收到了妈妈的短信,提醒我三个月已经到期,如果我还执迷不悟,她就立刻去铜息,并且还要去手道找墨冉。我指的狠了狠心一咬牙对她说,‘墨冉,你起来我有话和你说。’她听了我的话原本笑容满满的脸上顿时就僵住了,我见状继续道,‘有件事情早就想说了,但总怕伤害到你,说实话,我早就有点受不了你这样粘着我了。我以前确实很喜欢你,但我天生不是一个安分的男人,我不想天天和你这种一尘不变的女孩在一起,我希望我的女朋友能经常和我调情,不断激发我的激情与欲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你似乎越来越法让我满足,我现在已经在别人那里找到了新的激情,所以我们还是结束吧!’然后在看到她比痛苦的表情后故意继续道,‘当然,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你青春的补偿,而且我送你的东西你也可以全部带走。’她听了我的话,惊得半天没有开口,但几分钟后,却突然站起来开始收拾起她的东西,却把我送她的那些名贵的礼物和存折全都留了下来。以前我每次出去比赛和她分别几天,她都会在电话里哭着说有多想我,可那天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掉过一滴泪水。我看着她那张可爱的脸因为过度震惊与悲伤而变得蓦然僵硬,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痛彻心扉。亦峰,不怕你笑话,把她送上出租车后以前从不轻易掉眼泪的我,那天却独自在我的公寓里哭的稀里哗啦。哭过之后我想为了让她更彻底更直观地认清我决心和她分手的事实,便在之后的日子里故意装着不断换女朋友,并且有意通过其他同学将消息传到了她的耳中。而且我知道她平日同陆涛和唐晓珺还有李想关系最为密切,所以但凡有他们的地方,我都会装得更加放纵,说话也会更加露骨。”
邵亦峰听韩朝阳说得如此情真意切,便长叹一声道,“我觉得你们这样太苦了,我虽然没有像你那样刻骨铭心地爱过什么人,但我总觉得既然爱一个人,就要百般争取与之相守,而不是千方百计地让她忘记你,再说忘记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拿你来说吧,这么多年了,你忘记她了吗?”
韩朝阳似乎还没从那段痛苦的记忆中回过神来,但他却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你说的这些我也明白,更知道她时至今日对我依旧余情未了,所以我今天才会在宴会上表现得那样放纵那样猥琐,目的就是要让她明白我对她已经毫不在乎,如果我表现得尴尬而拘谨,她反而会对我继续存有幻想。”
邵亦峰想韩朝阳这样用心良苦,还真是对墨冉用情至深,又想到和墨冉相识以来,她所经历的种种,便不惋惜地道,“老韩啊,坦白说我很同情你,也相信你对墨冉的真情。但我在想你们之间的问题真的就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了吗?你以为你这样做她就能完全忘记你了吗?她谈了个男朋友两年多都没让人家碰一下,她听说你去不了08奥运之时立刻就把茶水撒了一地。你就没有想过尝试着让你的家人去接受她吗?”
韩朝阳闻言身体颤了颤,“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我们毕竟不是生活在太空中,很多时候一些社会因素也是不容忽视的。”
“例如?”邵亦峰极为不解地问。
韩朝阳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自从认识墨冉后渐渐的也对生活有了新的规划,虽然我对针灸推拿没有任何兴趣,但却很喜欢经商,而且我想我的视力在我父亲公司做管理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从读大二起我爸爸就陆续带我去出席一些重要的应酬。他们的朋友就是我今后的生活圈,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且不说我父母不可能接受我带着一个全盲老婆出去应酬,就是我自己也觉得如果带着像墨冉那样的妻子参加圈子里的宴会,确实不合时宜。尽管我心里很清楚她的好,可那些人不可能理解我们这种特殊而真挚的感情,甚至还有可能以此来藐视我的工作能力。与其让那些不知内幕的人嘲笑我们的品位,还不如把这种美好的感觉深藏在心底。”
邵亦峰微微一叹,“你这么说,我也话可说了,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而每个人又必须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不过我和你说句实话,不论你心里如今对她的爱有多深,这种爱对她而言都是苍白力的。”
韩朝阳微微点头,然后又点燃一根烟猛吸两口道,“亦峰,你说得对,很多时候我在慢慢长夜中面对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小屋,面对她的照片会特别嘲笑自己的怯懦,如果今天没有酒精作为催化剂,我也很难有勇气和你说这么多,可我就是这样一个充满矛盾的人。这次不能去北京残奥会与我而言也是种报应,因为我当初曾向墨冉承诺过,倘若我能去08残奥会,一定会带上她,现在我既然背弃了我们的爱情,这个愿望当然也不可能实现。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可能不会去招惹她,或许这样对她的伤害才会更小。但是事已至此,我只能在心中为她祝福祈祷,希望她将来能碰到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男人。”
他说得如此伤感,邵亦峰也不忍再对他有过多苛责,毕竟韩朝阳的家境决定了他和墨冉之间有着法逾越的差距,于是言辞恳切地劝道,“老韩,我作为你们两个人的朋友真心希望你们双方将来都能幸福,所以你也不要总这样活在痛苦的记忆里了,也要想想今后的路该如何走。”
韩朝阳自嘲地笑笑,“在感情上我所有的爱都已经毫保留地给了墨冉。不过,我在事业上却并不是像刚刚在宴会上说的那样堕落,我这几年一直在吵外汇,这两年也炒股,我用的钱几乎都是自己赚的,将来我也打算用心经营父母的公司。”
“这还差不多。”邵亦峰道,“刚才我听你在宴会上发表那么多谬论,都觉得快不认识你了。”
“我说过,自从和墨冉分手后我就一直在这个圈子里扮演一个浪荡公子的角色,以前之所以偶尔和你聊点理想,是因为知道你不认识她。”
邵亦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今天为什么又如此信任我,和我说这些。”
“我当然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韩朝阳自信地道,“我和墨冉分手后一直很关注她的生活,说来也巧,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我知道我家保姆的妹妹竟然是叶仲勋家里的保姆,而且她还有很多老乡在手道各大门店打扫卫生或烧饭,我干脆给了她点好处,每次回家总要找机会和她唠嗑,趁机想打听一下墨冉的情况,但因为不好直接询问,也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只知道她是手道公认的才女,工作能力也不,我心里也感到了一丝安慰,可是前段时间却听她说从老乡那里获悉东华路有个很有才的女孩因为不愿和男朋友出去开房在ktv被男友当众羞辱了一顿,之后又听说她被那男的甩了,通过她的描述我自然知道这人就是墨冉,心里真的好痛苦。我想她是不是因为还没有忘记我,才法投入另一段感情,所以如果没有今天的聚会,我也打算过几天去东华路再刺激她一下,现在应该没有这必要了。另外,前几天我家阿姨和我说了件爆炸新闻,说她妹妹亲耳听到叶氏夫妇在聊一个本来是个富二代的运动员因为父亲的一时糊涂家道中落,奈之下这个人竟然想用私自出诊来提高收入。我一听就知道这个人是你。”
邵亦峰闻听此言,第一个念头就是特别丢人,但想到对方已经和自己说了这么多推心置腹的话,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朋友,便感到了一丝释然,接着便充满疑惑地问,“这么说,我今天牌运如此兴旺,也是拜你所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