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眼见到晏赭,裴洛阳就跟在他的身边。
这么多年,论晏赭走到哪,都少不了裴洛阳的身影。
他知道晏赭所有的事。
康白没有想到,晏赭破产后,裴洛阳依然不离不弃。
这让他内心升起一丝彷徨。
他不知道今天晏赭和裴洛阳一起去做了什么,但他能确定,晏赭肯定不会告诉他。
不是破产了吗?
为什么又和裴洛阳去做不能告诉他的事?
心底隐秘的角落里,占有欲仿若一头野兽,疯狂着叫嚣着要冲出来。
好像只要晏赭和裴洛阳相见,他就不再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宝贝。
空气安静了几秒,昏黄的灯光突然闪了两下,是康白给照明灯定的时。
他们该睡觉了。
灯光彻底熄灭,宽阔的空间陷入一片浓稠的,仿佛让人喘不上气的黑暗。
月色柔和,在落地窗前撒下一片银辉。
晏赭从第一次进来就发现了,这间房间的布置和他在晏宅的房间很相像。
只是窗外少了一大片摇曳的铃兰花。
“……怎么,现在还记着他的仇呢?”
沉默半响,晏赭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调笑。
康白轻轻地呼出一口长气,心底说不上是松懈还是紧张。
他和裴洛阳有什么仇,哪次两人吵架晏赭不是明里暗里的偏袒他。
不过是不想答应罢了。
康白轻声地嗯了一下,埋首进晏赭的怀里,不安地抱紧了他。
别离开我。
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
“哎呀,也是可怜,小小年纪爹妈就都没了。”
“家里条件还不呢,看着小孩养的白白净净的。”
“白净有什么用,这小孩生来就克父克母,不然好端端的他爹妈怎么一年里全没了。”
村口的老榆树下,一群围着丝巾的妇女团团围坐,其中一个听了,长吁道:
“一年里头,那真是惨呀。”
“可不呢,还都是出车祸没的,他爹,听说压得都看不出人样了。”
“哎呦喂,真是惨,那这孩子现在就搁老李家养着?”
最先说那小孩子克父母的妇女利索地翻了个白眼:“什么呀,这小孩子之前住在城里,家里有的是钱,这些旁的亲戚,分钱都分完了,现在轮着来呢。”
周围人不说话了,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人坐在河边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出奇的俊俏,脸蛋白生生的,黑葡萄似的眼睛又圆又亮,看着真叫人心疼。
半响,有人开口:“这老李自己孩子都不管,天天喝酒闹事的,还能管的了这小孩?”
“钱到手了,谁还管这孩子怎么着呢。”
一群人唏嘘着,看着那小孩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了满满地怜爱。
突然,离老榆树不远的一个小院子砰地打开了门。
一个枯黄头发围着围裙的妇女凶神恶煞的探出头,也不管旁边围坐的邻居,怒吼道:
“死孩子,赶紧给我滚回来吃饭!!”
河边的小男孩受惊似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家里跑,不小心被路上的石头绊倒,砰地摔在地上,疼的半天都起不来。
女人见状,不仅不心软,反而骂骂咧咧地走上前,薅着小男孩的领子将他拖了回去。
“痛……”
小男孩忍不住红了眼眶,破了口的膝盖在地上蹭的更严重,可是拖着他的女人丝毫不理会。
好难受……
好晕……
他是不是要死了。
咣当——
深夜突然挂起了大风,雪也越下越大,卷着弯扑在窗户上,发出一声巨响。
康白从梦中惊醒,倏地坐直身体。
旁边的晏赭几乎是同时醒来,刹那间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察觉到没有什么情况才缓缓地松懈下来,伸手搭在康白的肩膀上,摸到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怎么了。”
晏赭的声音很哑,大脑却清醒的很,耐心地询问道。
康白怔怔地看着空茫的夜色,少顷,才颤抖着身体,钻进晏赭的怀抱。
小时候那些冗杂的,绝望的回忆如潮水一般漫了上来。
原本他是不怕的,可是身后有了依靠,竟罕见地生出一点惶恐来。
“……我做噩梦了。”
晏赭松了口气,大掌轻柔地在他背上拍着。
“没事了,就是个梦而已。”
那不是梦。
康白在心底说道,已经是凌晨了,他一下子没了睡意,抱着晏赭蹭来蹭去。
晏赭将人抱在怀里才发现康白热的似乎有点过分了。
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出意外的发烧了。
晏赭:……
晏赭的温柔只持续了短暂的一分钟,很快又刻薄起来。
他出去给康白拿了退烧药,又倒了杯热水,回来的时候支在床边。
康白刚要接过来,晏赭就往后退了一点,让他拿了个空。
康白:?
晏赭凉凉地开口:
“这不是自己在雪地里站了三个小时然后发烧的康白先生吗?”
好阴阳怪气啊。
。
康白腹诽道,表面上依旧乖巧,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就生病了呢,康医生?”
“医生还会生病呀。”
晏赭将水杯递给他,康白不敢吱声,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抬起一只眼睛小心地觑着晏赭,悄悄地抬起手臂去牵他的手。
十指相握,晏赭顿了一下,最后总结道:“笨蛋。”
康白喝过水,唇瓣粉嫩湿润,亮晶晶的沾着水光。
“我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你还敢有以后?”
晏赭凶巴巴地,牵着他的手重重一握,低头咬在他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