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班前会,常务延续前晚,继续炮轰,还是直指综合办。这下张海潮可感觉自己受了委屈,生产例会历来由生产口全权负责,他心想,你的会你组织,你的会你管理,有会风会纪的问题你参照制度拿出意见上班子会讨论处理即可,与综合办何干。但他没法去辩解,人家正在气头上,而且是失去理智像疯狗一样的气头上,去了等于白触霉头。张海潮心想,经过了两顿炮轰,再没眼色的人也该醒悟了吧,会风会纪该变好了吧,然而未必。第二天晚上班后会,还是有人不来,张海潮继续被炮轰。这时,所有人都已经看出端倪,这不是会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常务准备盯住他一人穷追不舍以命相抵,张海潮属实难逃。
张海潮本来想罢会,可是他一旦罢会,常务敢让全办公室的人出来找他,而其他人则在会议室干坐等待,他还是逃脱不掉,所以这个问题还是得主动解决。他喝咖啡冥想,咖啡一喝便计上心来。
晚上,综合管理室便起草了《关于严肃干部工作纪律的通知《关于严格执行请销假制度和考勤管理制度的通知《关于严肃会风会纪的通知交由主管制度的人事领导把关,再交由书记审核但暂未下发。
又是第二天上午,张海潮去了一趟综合服务队,他让服务队办公室里的一帮副队长转告他们那个从不参加生产会的队长,说马上严肃整顿劳动纪律和会风会纪,这次很认真,不要故意撞枪口。他故技重施,又准备利用综合服务队队长这个传话筒,但有些话还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他只能让服务队队长上门找他。
果然,话给传出去不足两小时,服务队队长便找上门来,她应该是才到办公室,就有人给她转达了张海潮的通知,然后她第一时间先来问个究竟。张海潮把对方当做救星,直接将自己两天来所受的委屈向对方倾诉,他没有添油加醋,只说了实情。他说:“历来都是各部门的会议各部门负责,生产会本来就应该由生产调控中心去组织,跟综合管理室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人家常务非要把责任归到我头上。我把生产会的会风会纪管起来也不是不可以,可还有一个情况,就是各岗位都有自己的主管领导,都是受命外出,我怎么能知道生产口都把哪些人派去了现场?只有生产口自己知道。我管劳动纪律,只能确保人在岗,但不能管他敬不敬业。胡搅蛮缠,第三天,今天已经骂到第三天了,总是那套词,没有新花样,你听,我给你学……”
服务队队长问“你最近是不是惹到他了?”她看着张海潮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唾沫横飞,又恢复了大姐做派,道:“姐告诉你,惹谁不要惹常务,他是脾气不好,但工作认真,吃苦耐劳,老大对他很认可,也很放心。”
“我前天才休假回来,怎么可能惹到他?不过,我怀疑很有可能是老大让我兼了工程计划,惹他不满。”
“那你直接跟他说,这不是我要干,是老大要我干的不就完了。”
“人家又没明说,我只是猜测,怎么好直接去说?”
“那姐也没办法了,忍几天,没准儿气消了事儿就过去了。”
“唉,只能如此。所以啊,我只有先把我的劳动纪律、会议纪律抓起来,其余看看再说。”
当天中午,张海潮如往常一样,稍迟一刻钟才去食堂。他去的时间正好,已经没有人排队,他对残羹剩饭不太计较,便拿了餐盘自己去打自助餐。打餐之际,yi把手叫他,他便转手将装了一半的餐盘交由一旁的服务员,自己则匆忙上前应话。yi把手问:“怎么才来吃饭?工作这么忙?”还是那股口气,军人的爽朗里透着关切。
“还可以,不算忙,晚些来免得打饭的时候排队。”他并没有预料到yi把手会在餐桌上帮他解决问题,所以只是毕恭毕敬地等待yi把手给他交代工作。
“来,坐这儿一起吃。书记,往那边坐一下,就让张主任坐你这儿吃吧,这可是你手下的得力干将,坐你这儿既合情又合理,坐着还踏实。你说是不是?”领导的餐桌是方桌,八个位置七位领导,刚好空出一个位置,yi把手发话,书记之后的另外两位领导也顺位下移。张海潮争着要坐到yi把手对面的空位上,但yi把手不肯,书记也使眼色让他就坐,他才安坐下来。
服务员见张海潮已经落座,便把盛好的工作餐端了上来,yi把手却对服务员说:“去问问你们队长,还有没有给领导准备的工作餐,端一份来。把这个端下去,凉的还是尽量不要吃。”不用问,餐食富余,这是食堂主管的常识,很快服务队队长便亲自端了一份上来,外加了一碗紫菜蛋花汤。
“嗯,好,最近管食堂管得不,想的很周到。趁热快吃,以后加班晚了赶不上饭点,就直接和厨房说给你留饭。只要不违背原则,咱们厨房还是要尽量满足。张主任是书记的人,我们得爱护,是不是?”yi把手调侃着对主管餐厅的服务队队长和张海潮分别交代。而书记和其他领导听后则是不同程度哈哈一笑,以示赞同。
餐间话,张海潮两眼瞄紧其他领导吃饭,生怕自己吃快了不知何去何从而尴尬。好在领导们吃饭都麻利,几乎在同一时间吃完,yi把手率先起身,其他人也都先后起身,跟随离去。离开前,yi把手仍不忘嘱咐张海潮,慢慢吃,往饱吃,一份不够再找厨房要。
张海潮小计谋再次得逞。他知道,yi把手通过一份领导的自助餐向包括常务在内的副职们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号,他以这种方式帮助了自己。当然,他一人身兼多岗,并且样样出色,自他当主任以后,办公室的宣传、培训、三基等各项工作都在全厂排入三甲,这非常不易,一二把手对这样的干将当然喜欢,当然要保护,当然要宣誓主权。而他,自得地认为他担得起他们的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