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我陪”
莫柠柠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励晏林陡然扬高的声音盖住了,“放下!自己全身都是伤还有空管别人!”
莫柠柠和辛澄都吓了一跳,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励晏林,励晏林几个大步走过来,夺下辛澄手?的冰块往桌上一丢,又将她身下带轮子的椅子拖到会议桌对面,压着怒气说道:“好好在这?呆着,别乱动!”
辛澄:“”
莫柠柠:“”
十分钟后,高峻终于带着医生和律师赶到了。
黄医生是励晏林家庭医生的妻子,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后还跟着个小护士。
她把其他人都请了出去,关上门、拉好窗帘,替辛澄好好检查了一番。
万幸的是,除了左脚踝扭伤、右肩膀脱臼,其他都是外伤。
黄医生帮辛澄接好肩膀的脱臼,又让护士处理了外伤,至于已经肿起的脚踝,只能冰敷。
等所有伤处都处理妥当,黄医生这才打开了会议室的门,一直守在门外的励晏林立刻上前询问辛澄的伤情。
听说情况并不严重,励晏林松了口气,随即朝会议室?头看去。
只见辛澄低着头靠在椅子?,腿上的长袜已经脱掉,裙摆撩上去,露出涂着药水的膝盖和小腿,一个大大的冰袋绑在纤细的右脚踝上。
刚刚放松的心一下子又揪紧了,?大步走进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盖在辛澄的腿上,然后喊了陈律师进去。
陈律师便是上次帮辛澄和励晏林修改《结婚协议》的那个律师。
辛澄见到他,有些诧异:“陈律师,你怎么来了?”
不等陈律师开口,励晏林就抢先说道:“把今晚发生的?从头到尾跟陈律师说一遍,还有那套别墅,到底是谁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不要有任何隐瞒。”
?边说边拖了把椅子坐到辛澄身侧,一副要为她讨回公道的架势,“陈律师在民?纠纷方面经验很足,你好好跟?说,?会帮你想办法的。”
辛澄看了看身旁的励晏林,又看了看会议桌对面打开笔记本准备记录的陈律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底酸酸胀胀的,莫名想哭。
说起来她和郭瑛、辛景嫣才是一家人,可现在,她们却为了一套别墅闹进了派出所、甚至还可能闹上法庭。
闹进派出所是辛澄原本的计划。
郭瑛和王助理阻挡她与爷爷见面,她便想出了这种极端的方式打破那道屏障。
可她本能地不希望这件事被励晏林知道,?们只是一对限时假夫妻,一年之后便会分道扬镳,她不想自己和亲戚之间的恶劣关系被他发现。
这也是她当时为什么让刘晓帆留在车?的原因,并且交代莫柠柠,只有在形势不可控的情况下才去向刘晓帆求救。
可还是被励晏林知道了。
?不仅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还带来了医生和律师。
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同时又觉得丢脸。
更担心爷爷和郭瑛见到他,又会提起之前的联姻。
万一?们知道自己已经和励晏林结婚,只怕再难收场
辛澄只觉得脑子一团乱,她默默地垂下视线,余光?,那件裁剪精良的手工西服正静静地盖在自己的腿上,上面依稀残留着?的体温。
正犹豫间,高峻敲门进来,说辛建祥已经到了,就在走廊另一头的调解室?。
辛澄慌忙起身,却被励晏林按住了手背。
她疑惑地朝?看去,?却没有看她,只对着门口的高峻说道:“让他们过来。”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就说辛澄伤得很重,不方便走动。”
高峻飞快地扫了一眼辛澄,随即点着头快步离开。
辛澄依然看着励晏林,咬着唇犹豫片刻,斟酌着说道:“你回避一下吧?”
励晏林的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片刻,随即面无表情地起身,见辛澄转头看向陈律师,不等她开口就抢先说道:“陈律师留在这?。”
不容商量的语气,辛澄只好作罢。
十分钟后,戴着黑色棒球帽、墨镜和口罩的辛景嫣扶着辛建祥进来,后面跟着郭瑛和王助理一行人。
郭瑛扭头和过来调解的民警愤愤不平地抱怨:“年纪不大,架子倒挺大!几步路都不肯走,非得兴师动众地让所有人都过来!别人倒还好,就是老爷子可怜,都七十岁的人了,为了她连夜赶了两个小时的路,已经累得够呛,还要受她摆布!”
那声音拔得极高,刺耳极了,辛澄只当没听见,只看着辛建祥,叫了一声“爷爷。”
辛建祥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阴沉着脸,两侧的脸颊因为皮肤松弛已经微微下垂,眼角也耷拉着,遍布皱纹的脸上微微有些疲态,更多的却是不快。
辛澄心?咯噔一声,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辛景嫣殷勤地替辛建祥拉开椅子,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在上首的主位坐下。
自己则坐到辛澄对面,她的右手边挨着郭瑛,左手边则是王助理,身后站着经纪人和两个保镖。
两位来调解的民警坐到了会议桌的另一头,正对着辛建祥。
莫柠柠是最后进来的,她坐在陈律师身旁,和辛澄隔了一个位置。
一时间,小小的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刺鼻的香水味,难闻的烟味和汗味在沉闷的空气?发酵,辛澄忽然觉得有点恶心。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就听辛建祥问道:“听说你去安澜湾闹事了?”
?没叫她的名字,也没问她的伤势,更没有询问她去安澜湾的缘由,只用这样生硬的语气,表达内心的不满。
辛澄对上辛建祥的视线,在那双浑浊的眼睛?,她找不到一点温情。
辛澄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郭瑛没给辛澄说话的机会,辛建祥话音一落她就高声说道:“何止闹事了,当着那么多工作人员的面,说那别墅是她的,叫我和景嫣都滚去出呢!”
辛建祥眯起眼睛,盯着辛澄问道:“你是这么说的?”
这一回,辛澄的心彻底凉了。
她以为,经过寿宴那天,从前那个对她不闻不问的爷爷已经改变了。
她还以为,王助理、大伯骗她爷爷去疗养院,是想阻止爷爷把那套别墅送?她。
所以,她用这种方法把爷爷叫出来,一方面拆穿他们的诡计,一方面也让爷爷看看,?身边的那些人都是怎么阴奉阳违的。
虽然方式不太恰当,但也没有更好更快的办法和?见面。
可见了面又怎么样呢?
爷爷看向她的眼神,不是看孙女的眼神,而是
看一个“麻烦”的眼神。
那眼里没有关切,没有情感,只有
冷漠和厌烦。
还不如励晏林一个外人。
这个时候,辛澄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想让励晏林知道这件事,也不想告诉陈律师,是因为——
她对爷爷还有期待。
期待?为自己撑腰。
可现在,那些期待却像烈日下的薄冰,瞬间化?了一滩水。
浓烈的失落涌上来,满肚子想对?说的话突然就不想说了,辛澄收起所有的情绪,只淡然承认道:“是的。”
话音刚落,就听拐杖重重敲地,随即是一声怒斥:“我还没死呢,就开始抢家产了!一个个的,都想气死我吗?”
连她为什么去“闹事”的原因都没有问,就劈头盖脸地骂起了人,虽然连郭瑛一起骂了,可看向的却是辛澄。
辛澄的心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可面上,她却翘起唇角,露出一丝浅笑:“可爷爷不是说过,要把那栋别墅送我当补偿吗?”
“补偿?你还有脸要补偿?你为辛家做了什么贡献?”不等辛建祥开口,郭瑛就骂道,“当初让你嫁?励总,你死活不愿意,现在抢起财产来,倒是自觉得很!”
辛澄不甘示弱地反驳道:“那辛景嫣嫁?励总了吗?”
言下之意,你女儿也没嫁励总,凭什么占那幢别墅?
“你!”郭瑛气得目眦欲裂,转头就向辛建祥告状,“爸,你看她伶牙俐齿的样子!我就知道寿宴那天她的可怜样儿都是装的,就为了骗您的财产!”
“都给我闭嘴!”辛建祥猛地一敲拐杖,“那栋别墅你们谁都别想要!其他的财产也一样,等我死了,统统捐出去,你们这些不孝的东西,一分都别想拿!”
?吼完便要起身,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脸上没什么情绪,一双狭长深邃的黑眸清亮如星,如同?的嗓音,冷津津的,没有一丝温度:“既然辛董打算捐了那栋别墅,不如卖?我。”
?双手插兜,微微仰起下巴,又补了一句,“以市场价两倍的价格。”
辛建祥神情一顿,定睛看向那位不速之客。
只见?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穿着一件烟灰色的衬衣,搭配深色的修身长裤,衣扣一丝不苟,裤腿挺括有型,单单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气势逼人的感觉。
一个名字忽然浮现在辛建祥的脑海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又很快恢复常态,佯装没认出对方,只问道:“你为什么出高价买那栋别墅?”
大概刚才吼过头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因为”励晏林转眼看向辛澄,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妻子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