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人类的头颅,那曾经是人类的头颅。
从那一颗颗头颅中,刺蜂认出一个熟悉的面容。
她再也法忍受,趴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她没能发现一个活人。
村落里,池塘边,溪水旁,城市中,深山中,悬崖边。她疯了似地寻找,和之国内充斥着怪物们的吼叫声,却寂静地听不见一个人类的声音。
终於,刺蜂放弃了寻找。她走到了小溪旁,掬了一抔手,想要洗把脸。她看着手中的水,却迟迟不愿泼到自己的脸上。
渐渐地,手中的水变换了颜sE。清澈透明的YT变成了粘稠的赤红鲜血。刺蜂尖叫了一声,将手中的清水泼洒到地面上。
那不是血Y,只是清水而已。
刺蜂跪倒在河边,呜呜咽咽地哭泣了起来。
这是这片土地上回荡着的唯一一个人类的声音。
她不敢相信,曾经繁华的日轮城竟会变成如此模样。
街道上空一人,房屋荒废的情况就像她故乡的村落一样。唯一令她感到庆幸的,是这里的街道上没有游荡者那扭曲的怪物。
刺蜂朝五蝶众的总部奔跑。五蝶众是和之国最为隐秘的杀人机构。若是这个国家遭遇了不幸,那五蝶众中,一定留有相应的记载。
仍是人。即便是作为五碟众据点的赌场,仍是没有一个人存在。刺蜂踏进了剧场,她H0U动着鼻头,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那是新鲜的人类鲜血的味道。
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凤蝶呢?
凤蝶对她有知遇之恩,刺蜂从未忘记。
如果没有凤蝶,她不过是日轮城的一个乞丐罢了——或许她的命运会b乞丐还惨。母亲Si後,她一路乞讨来到日轮城,就像一个摇尾乞怜的小狗,只要有人丢给她哪怕些许吃食,她也会摇晃着尾巴跟上去。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麽g了。
看中了她外貌的老鸨将她领到了青楼门口,在那里,凤蝶将她拦了下来。
「小姑娘,你有两个选择。」她H0U了一口手中的烟,火红的唇中吐出了连续的烟圈。她是刺蜂见过的最美丽的人,那声音也是自己听过的最美的声音。
「你可以踏进这里,用自己的身T为自己找一处容身之所。但你也有另一个选择,另一个虽然辛苦,却能掌控自己命运的选择。」
刺蜂几乎是不假思索答应了,只是出自对她的憧憬,就飞也似地答应了。
她从未後悔过。
沿着螺旋阶梯向下行走,墙壁上的烛台都没有点亮,但这法阻碍刺蜂。她已经来过这里太多次了,哪怕闭着眼睛,都能走到最底层。
但这很不寻常,作为将军的直属暗杀基团,竟然连入口的烛台都没有点亮?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腾起来。紧接着刺峰就笑了起来。
这个国家已经完蛋了,自己又有什麽理由相信五碟众还幸存呢。
地牢里早就空一人,刺峰穿越了「蛹」,空荡荡的通道中回荡着Y森的风声。飒飒作响的风声甚至掩盖住了刺峰的脚步声。她推开门,下一个去榆中,仍然没有一个人。
她站在空旷的名为「翅」的区域,感到了尽的凄凉。难道这个国家真的没有一个活人存在了吗?她走到墙壁旁,点亮了其上的烛台。
然後,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五蝶众建在地下,而地下,是没有风的。
火光亮起的瞬间,她的身影被捕捉到。刺峰几乎是立刻朝一旁避开,然而b钢铁更为尖锐的利爪已经划伤了她的後背。刺峰的身T在空中旋转,然後坠落到地上,沿着地面滑了出去。
她的身T撞到了墙面上,终於停了下来。然而她再也法中站起来了。脊柱已经在刚才攻击中断为了两截。刺峰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她拼了命,能做到的也只是支起了自己的上半身。
在昏暗的灯火下,她看见了袭击自己的怪物的面容。
即便已经变成了怪物的模样,那绝美的模样,她也一辈子不会遗忘。
那是拯救了自己的人。
那是给了自己前进方向的人。
亦是自己憧憬的人,她是自己见过的,这世上最为美丽的nV人。
记忆中的她有多麽美丽,此时的她就有多麽丑陋。
刺峰已经站不起来了,即便身T能够支撑她站起来,她的内心也希望自己的生命就此终结。她已经累了。
直至临Si前才发觉,一切都恍如梦境一般,不管是那乡村小屋中母亲的抱怨也好,不管是父亲离去的背影也好,不管是凤蝶洁白的手掌越好,不管是地牢中非人的训练也好,不管是对未来的向往也好,不管是对现实的绝望也好。
不管是,对Ai德华的Ai意也好。
等到Si前才发现,自己什麽都带不走。
啊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当初留在海尔城……哪怕自己失败了,与Ai德华一起Si在海尔城,是不是也b面对这自己被欺骗的惨痛的事实更好一点呢?
利爪挥下,血Y喷S而出,剿灭了墙上仅有的一盏烛灯。怪物的吼叫声渐渐小了下去。她的怒火终於平息了下来。只有黑暗才适合她这种怪物容身,哪怕是一点的光明,都会刺痛她的皮肤,掀起她的怒火。
她餍足地匍匐在地上,用带倒钩的舌头T1aN舐着自己的手掌。她突然记起了一件事,自己是人类,而人类是不会做这种猫一样的动作的。
紧接着她的脑子就糊涂了,她真的是人类吗?怪物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与其他怪物不同,她仍抱有一丝理X。
这是对她彻头彻尾的惩罚与羞辱。
Y影中的男人如此坚信着。他高举起了手中的太刀,不留任何情面地砍了下去。
兰涛省。
拥有一头雪白银发的nV人纵身跃入了海中。就在短短的数月前,这里还是一片广阔垠的平原,距离海岸线足足有数百里的距离。然而现在,整个兰涛省全境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这是神的祝福——如果用人类的视角看来,这应该是神的诅咒。在异族群内,对自己的这种能力,向来认为这是神默许它们将环境改造成适合成自己生存的样子。但是人类确认为,自然由神创造,一沙一土皆神圣不可侵犯。两种理念交织在一起,结果也变成了人类与塞壬发生冲突的理由。
即便没有神,想必异族的这项能力也会引发冲突吧——nV人如此想着,双腿紧靠在一起,彼此融合,鳞片从皮肤上冒出,原本是脚的位置长成了鱼尾。生存空间是有限的,异族改变了周围的环境,人类的生存环境必然减少。同样,人类也会在不知不觉间侵占异族的生存空间。
她从不认为自己一方做了。哪怕代价是兰涛省万千辜生灵的生命。
nV人很快就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深海中,一城市被庞大的泡沫苍穹包裹。她先将自己的脸埋进泡沫中,整个身子顺势下了去。nV人就这样,如同坠落的飞鸟一般,自穹隆顶端缓缓下降,直至落到地面上。
她向前走去,绕过了那片综复杂地珊瑚林,来到了王的御座前。硕大的蚌壳缓缓升起,露出了在内中修葺的塞壬一族的王。
王没有醒。
她没有现出鱼尾,腿部仍是人类的双腿,就这样躺在蚌壳中,如同一个睡美人。权杖就安放在她身旁。
nV人担忧地看向权杖的顶端,其中的珍珠已经失去了光泽。在往日,珍珠总是闪烁着柔和的r白sE光辉。
这是一件全族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nV王大人已经时日多了。更确切地说,nV王大人早就该Si去了。她是在勉强自己,勉强自己留在这个世界上。、
——但这也持续不了太长的时间。
nV王睁开了双眼。看着白发的nV人,她楞了一下,然後虚弱地笑了笑:「你来了,赤,你应该多休息的。」
原本该Si在Si海之上的赤捡了一条命回来。代价就是她的寿命。象徵着她生命力的火红的头发如今变成了雪白。同样变成了白sE的还有她的双眼。那双明亮的眼眸已经消失了,如今她的眼球中尽是一片浑浊的白。
如今,赤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sE彩,就像双眼蒙上了一层薄纱。她只能依靠着对魔力的嗅觉才能保证自己在海水中自由地行进,但水元素b较薄弱的陆地上就另当别论了。
赤说道:「我的伤早就好了。」
颜半撑着身T坐了起来,悲哀的是,如今她法从赤的双眼中看到任何事情:「身T上的伤已经治好了。但还有其他伤痕,不是那麽容易癒合的。」她从蚌壳中缓慢浮起,不是依靠着自己的双腿,而是靠着水流托举着她,在海中缓慢前进着。
她来到了赤的面前,手轻轻抚在她那一头银丝上,低声说道:「你忘不了他,是吗?」
赤後退了一步,拒绝的意味溢於言表:「王,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颜点了点头,坐回到了蚌壳中。
赤开门见山:「飞燕离开了。」
颜没有表现出太惊讶的意思:「原本他就不是异族。飞燕的焦躁我们都看在眼里。到後来,他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了。想必,应该是他的祖国出事了吧。」
赤点了点头,她也赞同nV王的判断:「但这关紧要。药物的配方我们已经拿到了。现在还有不少仍在趁睡着的混血种。我们仍有足够多的兵源。只要在这片海上,帝国就别想战胜我们。」
毕竟帝国的海军早已经毁灭殆尽了。之前塞壬一族的失利主要因为她们急功近利,部队挺进了陆地上,却没有足够的时间保持阵型,改造环境。在海水淹没下一个行省前,人类的重火Pa0武器就将塞壬又闭回到了海水中。
「但我们也没法从这片海洋中离开。」
nV王的苦笑代表着塞壬如今窘迫的处境。现在的塞壬就像在火堆上跳舞一样。她们不愿放弃兰涛省,却也法更进一步。战局就此僵持。塞壬一族有信心,在nV王的领导下,只要这片大海不退去,人类就法重新夺取兰涛省。
「在nV王的领导下」——赤看了眼颜。她的脸上早就彻底失去了血sE。现在的颜,什麽时候Si去都不奇怪。若是颜突然Si去,那接下来塞壬一族要在谁的领导下作战呢……
「赤——」
nV王的话还没说话,就被赤打断了。
「我说过了,我是不会成为王的。像我这种塞壬——做出了这种选择的塞壬,是法承担王的责任的。王,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我法服众,更何况,我没有王族的血。」
「不,」nV王摇了摇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赤。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是什麽事呢,王?」
颜说出了那个自己深思熟虑已久的决定。
「我决定和人类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