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们胡扯,暴雨心奴再度将目光移回那高台之上。他敏锐地发现了什么,连投向九千胜的那方情意绵绵的眼眸也顿时一寒,苍白的指节声捏紧了酒杯。
二皇子也在看最光阴。
这位二皇子身为皇子,名声在外,却并不好听。传言他风流成性,男女不忌,依仗皇威巧取豪夺,看上的从不罢手。因与已故的太子一母同胞,圣天子顾念其英年早逝的长子份上,尽管二皇子在所有王孙中最不成器,也是陛下最纵容的皇子。所谓少年端爱风流,虽偶有出格,亦不甚体面,却也算不上多么罪大恶极的事。
是以圣上除了训诫几番,大多数时候便睁一眼闭一眼。后来一心玄修,索性管也不管了。
“玉王本就绝色,奈何本皇子怕他那口刀,不敢近身。可今日一见他身边的那名少年,啧,竟是让小王一眼荡魂啊......”
“他既然能与玉王爷并肩,刀法只怕同玉千胜不相上下。观那少年举止,想必也是出身不凡。小臣劝殿下不如放弃为妙,另寻佳人便是了。”这位二皇子是个扶不起的废物点心,身旁的幕僚倒难得有一个聪明人。
其他人跟着二皇子仗势欺人惯了,哪里会把别人放在眼里。顿时有人不屑道,“这有何难?找宫中信得过的太医要些烈性的方子,管他是谁,都要从了殿下。”
“殿下何妨一试?便是今夜不成,往后也有别的法子,总能遂了殿下的心意。”
他手下的狗果然办事得力。“殿下只要在皇上面前,把这杯酒敬给那名少年,谅他也不敢不喝。如此,殿下心愿成矣。”
“那玉千胜如何?”
“殿下放心,昨日廷议未定,玉王和文相会随圣上同去议事。”
一切果然如预谋中的那样。他耐心地等待琅华宴落幕,如愿以偿地看到文熙载和九千胜匆忙离去。但这位二皇子并未多想,若只是议事,他们何须如此匆忙?
要不是转身看到那位煞星,说不定他就真的得偿所愿了。
“不知殿下,得到了什么宝贝,可否说与心奴听听?”有一人声息,出现在他们身后,回廊月下,话音魅惑,摄人心魄。
娘诶,好巧不巧,偏偏撞到凶神。满朝上下谁不知道祆撒舞司那血腥渗人的手段。他曾经替皇兄去过大理寺一遭,刚好就看到这位。想起那一地血肉模糊的景象,养尊处优的皇子哪里见过那地狱般的场面。纵然后来大皇兄有心教他学着办些正经朝事,大理寺他是说什么也不去了。
可惜了这张漂亮脸蛋,长得再美也是吃人的鬼。往后碰到暴雨心奴,哪里还有风花雪月的心思,不腿软就不了。他虽风流却也要命,也是趁着父皇最近不好了,私下都有传说龙体将崩,玉千胜暇他顾,才敢打起他身边那名少年的注意。
阎王有命,谁敢不从,二皇子吓得面如菜色,还得勉强赔笑道,“舞司请。”
“此药性太烈,不适合尊贵的殿下,不如,心奴给你换一剂良方,可好?”纤白的指轻抚下唇,说的柔媚,实在是见鬼。
“至于这宝贝么,心奴就独享了。”药是好药,可惜配上了这么个人,糟蹋了。
二皇子哪敢要他的东西,连抬头也不敢,“多谢舞司美意,舞司慢走不送。”
【6】
药效发作的正是时候。人群方才散去不久,少年捂住口鼻,指缝间不断溢出鲜血,感到一阵晕眩。忽然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酒里有东西,你不知道吗?”
没人能想到有人会在琅华宴上公然下毒。甚至这不是普通的毒药,他一看便知,只怕是有人趁机利用那个草包皇子,故意针对九千胜而来。也许是他的政敌,抑或朋友。当今朝局反复常,今日的盟友,或许就是明日带兵抄家灭族之人。党同伐异的手段,他在大理寺见得多了。
只不过,暴雨心奴垂眸望着那淡色的唇沾上了血艳,偏要忍不住恶意地联想。还是你知道了也想喝?九千胜不过离开片刻,就这么毫不设防地喝下别人的酒,迫不及待地等着投入别人的怀抱吗?哼,果然是只水性杨花的笨狗。难怪连二皇子那种没胆的废物也敢那样看你。
那人衣上的熏香是浅淡的麝香,和他银色的眼瞳一样冷魅,他并不陌生。
他不知道祆撒舞司想要做什么。最光阴抬起眸与他对望,清亮的眸色在药性的作用下已经有些涣散,指尖下意识地揪住了他的外衣。
至少他勉强自己和不喜欢的人做朋友,总该有所目的才对。
这种时候,九千胜不在他的身边,只能是又被圣天子紧急传召。甚至内阁丞相还有六部尚书都匆匆往内廷赶去,谁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这太平长安,也终有不太平的时日。不过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他当初离开江湖身入庙堂,也不过是为了能离那位大人更近一些罢了。
他是祭司台的人,本就在宫中享有来去自如的特权。自从太子大丧后,当今天子对鬼神之事愈加敬畏。只不过暴雨心奴并不见得有玉千胜那般的忠心,只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