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裂声不绝于耳。
炽热的蓝色粒子束从我的屁股旁边飞过,令我肌肉绷紧。我退到一旁,背靠小屋,扫视前方的地面。
另外三栋小屋在这座古老的考古挖掘场旁大致围成弧形。小屋远处,高塔借助巨大的悬臂式支架耸入云霄,仿佛千年以前那种古老的地球运载火箭在等待发射。
我昨天没去塔里,毕竟那边的地势太过陡峭,还有一片整整近六百米高、和下方山坡相连的悬崖。但根据我以往的经验,首批移民的建筑遗迹与后来移民的建筑并非毫无相似之处。我还知道,我在训练营受过的那些训练会帮我渡过难关。
根据我的经验,这些本地雇来的枪手,最多只会犹豫不决,在原地想着到底要不要地跟我进塔。
因为内部复杂的构造会让他们头晕目眩,如果我的运气够好,这帮人是信徒的话,他们甚至会出于迷信而惶恐。
他们会恐慌,他们会害怕,让后他们就会犯错。
这样一来,高塔就成了我完美的杀戮主场。
我飞快地穿过剩下的开阔地带,躲进两座小屋之间,随后跑向最近处的那块高塔建筑一部分的合金,它突出于岩石地表,就像一根足有五米粗的树根。考古学家们在旁边留下了一段固定在地面上的金属阶梯。
我一步三阶地登上阶梯,踏上那块突出地表的合金,靴底在灰青色的金属表面上连连打滑。我扶住最近处的那条悬臂支架一侧的浮雕镂空处,借力稳住身形。那条支架起码有十米高,我左边几米处有一条用环氧树脂黏合在浮雕表面的梯子。我抓住梯子,开始向上攀爬。
小屋那边又传来呼喊声。枪声停止了。听起来他们正在房屋转角处搜索,但我没时间动用基因突变的强化听觉来确定了。我的体重压得梯子晃动连连吱嘎作响,手心渗出的汗水也让我掌心的摩擦力变低。
环氧树脂对遗迹的合金黏合力实在不理想。我把速度加快了一倍,迅速爬到梯子顶端,释然地呼出一口气。接下来,我躺在这条悬臂支架的顶端,喘息着,仔细聆听着下方的动静。身体听觉强化让我听到下方毫无章法的搜索发岀的噪音。有人企图用枪轰开小屋的锁。
我仰望天空,思索了片刻。
“31号,你在吗?”我低声说道。
“是的,这里属于我的服务范围。”31号的声音仿佛凭空传入我耳中,“您可以继续用这个音量说话。根据您身处的情景,我相信你不希望我在您周边显形。”
“你的假设没问题。我希望你做的是,在我给出命令的一刻,出现在下面某个上锁的小屋里。如果你能做到多个分身投影的话,最好能多出现几个你,可以做到吗?”
“随时可以执行你的命令,我能进行一对一互动的人数上限为原31号考古队的人员总数,外加最多七名访客。”她的音量没什么变化,语气中却似乎带着一丝愉快,“我可以同时生成六十二个独立全息投影形象。”
“噢,呃,眼下三四个应该就够用了。”我小心翼翼地翻身趴下,“还有,听着,你能投影成我的样子吗?”
“不行。我可以在列表中选择投影的形象,但我无法进行更改,投影非模板中的形象。”
“模板里面有男性形象吗?”
“有,不过数量要比女性的要少……”
“哦,那就行了。从模板里选几个外表像我的就好。男性,体格跟我相近。”
“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我把双手放到身下,看了眼。
“现在。”
“生成中。”
几秒钟后,下方的小屋之间一片大乱。枪声此起彼伏,穿插着撕裂色带的高吼声警告与匆忙的脚步声。于此同时,在他们上方十五米的高处,我双手猛地一撑,直起身来,开始狂奔。
这条悬臂越过五十余米的距离,随后与高塔的主体无缝连接。结合处下方是宽阔的椭圆形入口。考古队沿着悬臂顶部装上了安全栏杆,但和那架梯子一样,本地研发环氧树脂胶水的黏合力不够持久。
路上,有些地方的缆索已经松脱,悬垂在两边,还有些地方的缆索已经不翼而飞。我苦着脸看着悬臂与塔身结合处的那块支撑重量宽阔的法兰基座,脚下丝毫不停。
听觉强化将喧闹中的一句话送入我的耳中——
“狗日的,停火!停火!都他妈给我停火!上面,狗日的,他在上面!”
底下传来一阵不祥的寂静。我不顾一切地加快了脚步。粒子束随即撕裂了空气,我跳着躲了下,脚下一滑,差点从栏杆的缺口摔落下去。
还好,只是差一丢丢,我稳住身子,继续飞奔。
31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在身体听觉强化放大下如同在耳边的炸雷。
“这座遗迹的某些部分目前不够安全——”
我大吼一声,继续前冲因为背上传来粒子束的热量,随即鼻子就闻到了空气被离子化的臭味。
下面那个吵吵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身体听觉强化的作用下那声音显得近在咫尺,“妈的,把枪给我。我来教教你们……”
我侧身从法兰基座上跑过。
真他妈的准。
话音后的那一枪让我的背部和肩头一阵灼痛。在这种距离,用的还是那么笨重的武器,那狗子的准头真的很好。
我俯下身,熟练地就地一滚,然后爬起来,直冲向最近的椭圆形开口。
又一道粒子束与我擦身而过。
将近半小时后,他们才下决心追进来。
我躲在这座结构复杂的遗迹建筑里,将基因突变强化发挥到极限,尽可能地按照原先的计划行动。在这么低的位置,我找不到能看清外部状况的有利地形。
妈的,这该死的遗迹建筑师,这高塔内部构造所产生的独特的狭管效应让我能听见随风传来的对话声,但是这种结构会让传音效果一会特别好一会又特别差,听的我头疼,我又不敢大意,生怕错漏了信息。
虽然那些对话声时断时续,但不难推断出他妈对话主旨:本地的枪手已经有想收拾东西回家的念头,但他们的头儿却想要我的命。
没人能责怪他,如果我是他,也会做岀相同的决定。
活儿没干完可不能回去见那些黑帮大佬。更不能把自己的后背亮给我——这一点他比其他人更明白。
他的声音比我预想的还要年轻。
“这鬼地方有什么好怕的。老天,你们可都是在这边山下长大的。那地方就他妈几百年了,只是个废墟而已。”
我扫视着塔内起伏的曲面和凹口,看着那些线条缓慢但坚定地一路向上,直到双眼隐隐作痛。冷硬的晨光经由头顶那些看不见的通风孔洒落下来,但在过程中却莫名地软化下来。青色的合金表面仿佛会吸收光线,让反射回来的光变得异常柔和。我所处的夹层下面,阴暗间隐约可见楼层地板上的裂隙和孔洞——任何头脑正常的建筑师都不会搞出这种设计。
我瞥了远方,想要缓解下这里压抑的气氛,在下方远处,我能看到山坡上灰色的岩石和稀疏的植被。
我在心中安慰自己,是啊,这里只是个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