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在东海漩涡最深处,黑暗寂静的时间里慢慢整理着思绪。
他这条修行的路走得曲折又漫长,其中称得上精彩的部分短暂得很,骄傲与他相伴而生,为什么不呢?
万中一的修仙资质,拜入琼华便深得掌门太清真人看中,体质极阳成为羲和剑宿体。
在那多年的冰封时间中,云天青、夙玉携望舒剑的逃离,夙瑶等人的出手,这些让玄霄愤怒却谈不上痛苦。
玄霄不会选择用别人的误惩罚自己,当然若有机会亲手惩罚,玄霄觉得遇上做了便是。
只是云天河于玄霄,终究是不同的,与其他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如同莽撞小兽般来到玄霄眼前的云天河是懵懂、柔软与明亮的结合体。
玄霄不会想到冰外看着他的云天河感叹冰中人惊艳的容颜,正如云天河简单的思维搞不懂与他对视的玄霄心中转过几多心思。
玄霄只是感到注视着云天河时,他体内永不停熄的阳炎不再那么难以压制,玄霄有了垂眸看世人的空闲。
曾经的故人们不是远去就是再难相见,玄霄眼前的年轻人却在一面之间就好似与他结下了密切的连接,既轻又重。
云天河再度来见时,玄霄没有过多谈及琼花上的人与他之间的恩恩怨怨,在玄霄心中那些纠葛和云天河并干系。
只是两人说着说着云天河便想要帮玄霄破冰,如此长久的岁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提出帮忙。
玄霄沉思后便将三寒器的事情告知云天河,并将自创的凝冰决心法传授。
数日后云天河将光纪寒图带来,高兴的他将一路上遇到的人与事讲给玄霄。
这样的谈话疑是惬意的,云天河不懂世俗礼法,而玄霄是不在意,两人就这样义结金兰,云天河开心地认下一个大哥。
地府的云天青要是知道此事,应该会狠狠揍他一顿,并告诉云天河,他爹不想多出乱七八糟、根本理不清关系的亲戚。
当醉花阴的凤凰花在云天河的手中,被他捧至玄霄的面前时,依然娇艳的花朵与多年前并不同。
可玄霄却更喜欢那时云天河眼中的光,过往种种皆如梦幻,而玄霄终究还是要向前走,不停。
在玄霄面前,云天河更容易将那些其他人那里得不到答案的问题问出,思考不明白的事情也讲出。
这人世间对云天河来说终究太过难懂,偶尔他也会提起之前在青鸾峰上与野猪相伴的日子,即使词不达意、语句笨拙也不妨碍玄霄明白他的想法。
云天河想要把自己的人生分享给玄霄。
与慕容紫英吵架后的云天河心情不佳,玄霄则告诉他只要能见面,就有挽回的机会。
玄霄不会讲解为什么这样,而他只说要这样做,对云天河便就足够了。
最后云天河将三寒器交给玄霄便准备离开琼华,玄霄需要的望舒剑也被他一并留下。
这样破冰的时机正好,玄霄不会强行留下云天河,玄霄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但论云天河的决定是什么,都很好。
在妖界入口处再次相见时,玄霄发现自己确实是挂念着云天河的,他是不屑说出谎话的,只是有些话他当初没有说。
将一些前后因由讲清后,玄霄邀云天河一同成仙。
如果与云天河一起,玄霄相信那时眼前的风景一定会更加不同。
云天河接下玄霄送出的水灵珠,却拒绝了一同成仙的邀请。
云天河还不想玄霄用那样残酷血腥的方式成仙,单纯又傻气的不认玄霄为大哥,并动手抢夺望舒剑。
玄霄抬手将他击退,不过衣袖翻飞、发丝飘动间的眼神终究是有些寂寥。
分别后再度站到玄霄面前的云天河说不夺望舒剑,玄霄便以为云天河是来与他一同飞升,结果云天河还是要来让他放弃。
可玄霄怎么会停下?
云天河说可以找其他办法成仙,只要玄霄放弃双剑、不再网缚妖界。
而玄霄一生成于修道,亦毁于修道,早已法回头。
战了又战后,玄霄凝视着云天河,他靠近的时候那一颗心好似也递到玄霄眼前,分外温暖。
许多年来也只有这样一个云天河给玄霄这样一分暖,不如就让云天河死在自己手上好了,那样还能将那分暖留在心口久一点。
‘苍天弃吾,吾宁成魔’的誓言立下,玄霄再也不觉被炙烤到疯狂,而是格外冷静清醒。
打破了一直囚禁他,捆缚他的这天地!
他之前迈出的每一步都是要走到这里吧,仙魔有什么区别?
于玄霄而言大概是没什么区别的了。
只是一直在喊着大哥的云天河终究是让玄霄再度开口。
以凡人之躯承受神器的威力,需要付出代价,玄霄很清楚云天河会怎么选择。
不过他们今生定有再会之期,就像他说过的,只要再见,就可以挽回。
玄霄这样从头到尾想了想,就发觉他能自由行动的时间都是在修行,并没有什么值得怀念、回忆的。
唯有与云天河相见的时候,玄霄能想起许多。
明亮的眼睛,笑起来的弧度,毛茸茸的头发。
和云天河相关的画面不曾淡去颜色,大概是总在玄霄脑海浮现的缘故。
还是要去见云天河的。
虽然玄霄不会停下,但这次他要他一起走。
玄霄将云天河放在庇护之下的时候,不曾想过竟把他与自己贴得如此之近,近的就在心上。
青鸾峰郁郁葱葱,蝉叫鸟鸣间也只觉旷然,瀑布激起白色水汽,云雾轻柔缠绕其间。
玄霄也承认云天青挑的是个不的地方。
从东海脱困对玄霄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修炼到水到渠成,时间即使未到也足以打破束缚。
不过偶然闯入的另一者倒是将这时间提前了不少,毕竟打破空间的力量还是很难达到的。
没有多加犹豫,玄霄径直就到了青鸾峰。
其他都不需考虑,这里有他要见的人。
还未走至木屋前,就察觉到的玄霄转身望向远处,闭着双眼的云天河依然脚步轻快,头上粘着不知道从哪落下的树叶,肩上扛着晕过去依然哼唧哼唧的野猪。
云天河没走近几步就敏感地停了下来,向着玄霄的方向问:
“你是谁?”
“天河。”
玄霄的话音一出,云天河先是愣了下,紧跟着脸上就露出大大的笑容来,快步扑向玄霄展开手臂,送上一个紧实的拥抱:
“大哥!你从东海出来了吗?真是太好啦!我很想你……”
玄霄虽不想拒绝云天河的拥抱,但有的事是不能放任的。
拉住云天河的手臂,玄霄另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深沉视线细密地落在他的五官上,带着偏执与势在必得:
“天河你先把野猪放下。”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