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邓是在去医院的路上被车撞的,省了他骑自行车的时间,撞他的摩托车载着他一步到位,只是没去耳鼻喉科,转去了骨科。
撞小邓的人是个姑娘,穿一身亮闪闪的黑色皮衣,画着烟熏妆,头发挑了几绺灰色,扎了个厚实的高马尾悬在脑后。晏峻山和温殊来的时候,姑娘正靠在病房外的窗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晏峻山让温殊先进屋里去,他说:“姑娘,医院这场合最好还是别抽了。”
这姑娘看着不好惹,可她听了晏峻山的话就马上把烟头按灭在堆成小山的烟灰里,“我刚才问邓不凡能不能抽烟,他说不介意我才抽的,不好意思。”
对了,邓不凡就是小邓。
“他瞎说,他自己鼻炎快憋死了。”晏峻山摆摆手,遂问道“你是肇事的车主?”
姑娘“嗯”一声,说:“我全责。”
姑娘面色冷酷,没点笑模样,也是,谁撞了人还能笑得出来?虽然她穿着打扮成熟,不,几乎是生人勿近了,但仔细看来却不是个年龄大的,也就20岁出头的年龄,估计不是在上学就是刚步入社会,若要她全权负责邓不凡的医药费用估计有些强人所难了。
邓不凡打电话说没打算让姑娘付,认个倒霉,让姑娘给买个拐杖就算了。姑娘撞他一下,他白休一周的假,不亏不亏,一点也不亏,从来没修过这么久的假。晏峻山没提自己咒他的事,也没提邓不凡一周的假得花他三个月的工资,反正他有了机会逃离温殊给他布下的理性地狱,就让邓不凡吃点亏吧,反正邓不凡挺乐意。
其实邓不凡刚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多久,麻药劲还没过呢,脚上包裹着厚厚的白色纱布,隐约可见几丝渗出的血。邓不凡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你感觉他不像是撞坏了脚,到像是撞大运中了彩票。他在病床上绘声绘色的给温殊讲手术室恐怖故事,末了,他说,“我听见电钻的轰隆轰隆声,还当是医生要给我来两个窟窿呢,结果一问,原来是给骨头上钢板!”
温殊把洗好的苹果给邓不凡:“那你鼻炎呢,去看了吗?”
鼻炎倒没去看,叫医生的的大电钻给吓好了,现在整个呼吸是神清气爽,那叫一畅快!他又把苹果递回给温殊,婉转又多情的对温殊说:“别人生病了都有人给削苹果皮……”
看他那变态样。
“外头那个大美女看到没,哥们儿为啥叫你俩来,不叫老孙和小杨?咱们五个里面,就咱三个老光棍……”邓不凡装的神秘兮兮的。颇为猥琐的给了温殊一个Wink,“你看大山多上道,马上就搭讪起来了。”
就当是感谢邓不凡能念着兄弟不吃独食的恩情吧,温殊拿过苹果,一刀下去,三分的皮,七分的肉,大刀阔斧的,像在劈柴。
晏峻山和姑娘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拳头大小的苹果被温殊削成了鸡蛋大,切下一半用刀尖扎着,他举着水果刀像武士用刀尖插着敌人的首级当做炫耀的战利品那样,说,“晏峻山,来吃苹果。”
“给,你要的苹果皮。”
邓不凡说温殊恩将仇报,温殊说苹果皮有营养。
晏峻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晏峻山有苹果吃,温殊给削的苹果!美死他了。
姑娘一进屋子就高冷的站着,双臂环着,话也不说,显得她纯黑色的皮衣更加冷硬了,邓不凡拼命的给温殊使眼色,示意他积极一点,可温殊却像个木头似的动于衷。晏峻山咬了一口苹果,脆的,他把东西掏给邓不凡清点:“看看,有没有缺的?”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起,不是晏峻山的,不是温殊的,也不是邓不凡的。
是姑娘的。
电话里传来慵懒的男声和姑娘十分不相衬,像是酷帅机甲身上的小熊粘贴:“我刚起床就给我家宝贝儿诺诺打电话,值不值得诺诺一个爱的啵啵。”
小熊粘贴的胶化掉了,呈现出一种丑陋的斑驳。
邓不凡光想着有美女的事儿,哪想到这美女已有所属呢,不过如今听了那声腻人的“宝贝儿”,他不由得一股惋惜涌上心头。
诺诺姑娘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糟了,她的眼睛垂着眨,嘴角下耷,脸上的肌肉都皱了起来,冷酷的面具出现裂痕,露出一个可怜又委屈的小丫头来。
怎么回事?
三位男士虽然没有让女士哭的想法,但又认同非礼勿听的道德准则,可在同一空间下,大概只能做到非礼勿言和非礼勿视了。
只听诺诺姑娘沉默一会,整理了情绪,然后才故作冷静的说道:“我和你约在今早九点钟见面,你还记得吗?”
喔!事态严重起来了,邓不凡十点钟出的车祸,到现在已经下午了。这男朋友把早晨八点的约会放在哪里?反正是没放在心上。邓不凡低着头开始扣手,晏峻山和温殊分苹果吃,三个人都静静的没有出声,耳朵却全支着细细听从手机里传来的话。
“对不起哦宝宝,我凌晨才睡,所以没有起来,但我相信最爱我的臭宝一定会原谅我的,我现在起床,然后去见你,怎么样?”
“不用了。”
“你不是有话要说吗?我们一会去公园里散步怎么样?”
诺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刻意的决绝,学着成年人的作态割舍掉累赘的生活一角,可牙齿仍旧发颤的咬着下唇,努力稳住了声音说道:“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想说咱们分开比较合适。”
她露出了个惨淡的笑,那笑意像她为数不多的体面似的,维持的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