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北州,北州子弟善骑射,我家只有我和白秋月两个女儿,我爹从小便教我们骑术,再加上后来我总跟着萧诵,没事就骑着马到草原上溜两圈,骑术只进不退。纵使如此,我还是被南平公主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那马乌黑发亮,额头上只有一缕鬃毛是白色的,一看就知道是一匹难得的汗血宝马,载着我和南平公主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太和殿下,我一阵腿软,跳下马来,远远看见殿上门外跪着一个人。
“嫂嫂,到了。”南平公主畅快地一伸懒腰,把马鞭往旁边宫人的手里一扔,那宫人立马会意,牵着马下去了。
见我一直不答话,南平公主一回头,爽朗笑道:“嫂嫂怎么了?吓到了?放心放心,我这马脾气好得很,通灵性,嫂嫂是我看中的人,绝不叫你摔了!”
“怎么会?”我一摇头笑了笑,抬头朝殿上看去,“公主,我们上去吧,误了时辰可不好。”
几步行至殿上,那人身着黛色华锦衣袍,身板挺得直直的,还是跪在殿外,闻声并不回头,南平公主却三两步跨上前去,忙把那人扶了起来,“皇兄!还真是你啊!你这是犯什么事儿了惹得父皇这么生气?”
“南平?”那人微微有些诧异,咳了两声,“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找父皇玩儿呀,都好些日子没见了,府上聊死了!”
好像才想起我来似的,南平公主朝我招了招手,“嫂嫂,快过来,和皇兄一起……咦?嫂嫂,你怎么这样看着皇兄,这是怎么了?”
那人方才一转过头,我就愣在了原地,这时,一些之前怎么也想不通的关窍终于清晰明了地展现在了我面前。
原来如此!
众人只道沈垣为了救亲妹妹才一意孤行劫法场,最终被全城搜捕,却忽略了另一种情形。
倘若这劫法场的从一开始就是萧承憬呢?
掺和进劫法场的,根本就不是沈垣,而是对沈烟竹倾心已久的太子爷萧承憬。皇命不可违,他也没能说服皇帝留沈烟竹一命,只能偷偷送走大牢里的沈垣,再劫走沈烟竹,伪造出沈垣逃出大牢,并劫走了沈烟竹的假象。
而被众人围追堵截的从一开始就是萧承憬,也正是因此,他才重伤躲进了我的房间,从而逃过了一劫。
听见她叫我,我这才把目光收回来,行了一礼:“没事,见过太子殿下,我们进去吧。”
萧承憬这才把目光转到我身上,盯着我看了我两秒,似乎微微有些僵住,眼神里流转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最终皱眉道:“是你?”
“欸?皇兄和嫂嫂认识?你昨天不是没回东宫吗?”南平公主诧异道。
“有过一面之缘。”我笑了笑。
南平公主雀跃道:“那可真是有缘啊,难怪我昨儿一见嫂嫂就觉得亲切的很呢。”
“是呢。”
那可不光是有缘了,我还救过他的命呢。
看来仅仅过了两三天,他的伤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少不动的时候表面看起来并异样。
但他站起来走了两步,我就知道应该还是没有好全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他右后脚跟落地明显重于左腿,看来左腿上的伤还没好。
余光看见我在看他,萧承憬问道:“你看本王做什么?”
我还没答话,他接着道:“连个婢女都不带,成何体统?莫非一会要本王替你端茶么?”
“?”
我救了他,原以为他至少看在我没戳穿的份上也会对我客气一点,这是什么态度?不让我坐马车就算了,反倒要来教训我?
“太子殿下言重了。”我道:“北州的子女,不要别人伺候,自己端茶敬茶也是可以的,怎敢劳您大驾?”
萧承憬哼了一声,嘲讽道:“北州那种野蛮地方,果然只能养的出一点礼数不识的野蛮人。”
骂我就算了,怎么还把北州都一起算上了?我要是再忍气吞声,怕是日后都要被他冷嘲热讽了。
我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北州子弟活得自在,自己想要什么便自己去争取,若是连“端茶”、“送水”这种小事都做不好,那还有活在这个世上的必要吗?”
萧承憬闻言脚步站定,彻底转过身来,冷笑道:“说的不,“端茶送水”,可不就是北州那种野地方的刁民该干的事吗?”
南平公主终于看出来我们气氛不太对,哈哈干笑了两声,忙出来打圆场道:“额,那个……皇兄你不要动怒啊,是我路上遇见嫂嫂,先带她过来的,宫女下人都在后面跟着呢,很快就到了,很快就到了。”
萧承憬还待再说些什么,忽然殿内传来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喝道:
“何人在殿外喧哗?!”
一听那声音,萧承憬和南平公主连忙跪下,我明白了什么,也跟着跪下,行了个大礼:“儿臣/臣妾叩见陛下/父皇!”
很快,殿后走出一人来。
此时距离下早朝已经有一会儿了,官道上该走的人也早已走完,掌事的公公规矩地站在旁边,四周鸦雀声,那一阵脚步明明悠哉缓慢至极,却莫名地很有气势。那应该就是天子所拥有的帝王之气了,沉沉地压在我身上,让我不敢抬头,只能看见一道明黄的袍子下摆出现在了南平公主眼前,站定不动了。
“免礼吧。”
又是一声下令,众人应是,正要站起来时,皇帝又喝道:“让你起来了吗?”
不知他说的是谁,我脚下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正待再跪下,却听旁边噔的一声,萧承憬头埋得低低的,认道:“儿臣知了,请父皇责罚!”
皇帝冷哼一声,并不理他,转身向殿内走去,沉沉的声音从殿内传来:“蔷儿,太子妃,进来吧。”
“父皇~”南平公主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跑进殿里去,“父皇您身体怎么样啦?好几日不见,蔷儿想死您了!”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这南平公主名叫萧蔷。而光看皇帝对她的态度,和萧承憬天差地别,也就能知道她为什么能这么刁蛮任性了。
这么想着,我恭敬地走进内殿去,只见整体呈现明黄色调,和太和殿的整体风格融为一体,殿内陈设简单,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铺张奢华,转过一道屏风,一张紫檀木圆桌摆在最前,那圆桌极大,或可坐十人不止,却只摆了两张椅子,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越往里走越能发现,天子的寝宫是真的大,途径好几道屏风才终于来到主殿,只是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宫殿一尘不染,却连一个宫女太监也没有,墙壁被一层明黄纱幔照着,隐隐约约间能看见里面似乎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像,画像的内容不尽相同,但似乎画的都是一位年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