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允哭泣着,鼻涕也慢慢流了下来,旁边的天司看着有些眼睛发酸,然后从身后的桌子拿来了一包纸巾,抽了两张递给他。
吴允拿着擦了擦,把脸上的泪水都擦干净了,手里握着纸巾,陆川明看到后,连忙起身找来垃圾桶,放在旁边。
吴允将纸巾丢进垃圾桶,也因为哭泣了,心里好像有一股气出来了,他接着说道:“所以在我初中的时候,我的内心也是最为崩溃的时候,我没有办法诞生第二个人格,所以慢慢的,将自己所有的思绪全部注入我自己编织的世界之中。”
“我在那里静静的待着,什么都不想,就待着在那里,做着属于自己的事情。”
“可是到了高中之后,一切又变了,因为初中的时候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并没有拿来学习,所以我的成绩并不是多好,最后考上了普高。”
“然后开始了所有的噩梦,我和他们法正常的交流,或者我并不能理解他们的价值观。”
“我不打游戏,不抽烟,不喝酒,没有情商,不喜欢说话,还没有钱,没有人和我玩,也没有人和我说话。”
“他们永远将我当成一件任意消遣的玩具,随意的欺辱,很随便。”
“以至于在高一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几个人叫过我的名字,所有人都叫我‘乌云’,到最后几个班都这么叫着。”
甚至到后面,谁都可以随意欺负他,随意的消遣,永远都有那么一群人,喜欢欺负他,以此为乐,一直喜欢逼着他说话,看着他然后就哈哈大笑,嘲笑他的衣服,嘲笑他的发型,嘲笑他的长相,嘲笑他的背包。
反正他的一切都嘲笑,甚至当时有几个人和他聊天,都会被他们嘲笑,所以他后面真的没有几个人愿意和他说话了。
到后面更是莫名的看他不爽,他的被单永远是脏的,上面永远有人的脚印,他也不知道是谁踩的。
因为他问的时候,别人回了他一句,我知道,但是我不能说。
就那么一句,他心里好像真的有什么怒火烧了起来,可又只能归于沉默。
他只能自己将被单拿下来,然后用水洗干,最后将它晾着,晚上睡在被套上,他靠着墙壁,躲在角落,他没有哭,可他睡不着,一直睁着眼睛,直到彻底犯困,他才睡了下去。
“然后到高二,分班以后情况好了一些,但也并没有好太多。”
也就是像个人。
“但是我仍然被针对,仍然被辱骂,甚至熄灯之后他们可以花30分钟,四个人骂我一个,而且不间断。”
陆川明有些疑惑,反问道:“那你就没有告诉你的老师吗?”
吴允抬头望向他,眼神仍然寂静如水,并没有什么波动:“说过,但是没有什么用,开头的时候还管了管,到最后实在是不耐烦了,我们的班主任反问了我一句,‘他们为什么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能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向他反映过任何问题。”
因为就是他说,为什么不能反思一下自己呢?
所以他反思了一下,然后他就不会再去办公室了,也不会再找班主任了。
他就这么默默的哭泣,默默的流泪,躲在没人的角落里,自己哭自己的,不用被人管,也不用别人嘲笑。
“然后中途之中因为一些矛盾,他们有的人就将我打了,随后寝室里有些人骂的时候就会特意将这种事情提出来,然后疯狂的嘲笑我。”
并且还将那件特定的事情,拿出来嘲笑,逼着他心里泛起杀意。
因为那他心里情绪流露最明显的时候,或者称得上他情绪最爆发的时候,在他高一,他当时就因为寝室打扫卫生,中间有两个行李箱,上面放着很多泡面,旁边有有一个,但是放的很低,再加上上面有泡面袋子遮住,他并不知道,然后一脚踢到了。
随后那个泡面主人就很恼怒,他就说他将渣子踢进了碗里,然后直接就把整个泡面往他床上扔了过去。
那是他真正的动怒,他真正的一次感觉到了愤怒这种情绪,他将铁碗从他的床上拿起来,然后猛的丢到了地上。
而对面那个人也很生气,直接就将他的老干妈直接使劲一扔,砸到他的脚腕上面,当时他整个脚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很麻,也很愤怒,他将瓶子拿起来,他想砸过去,他的眼神冒着怒火,就这么怒火中烧的望着他,当时所有的想法全部汇于脑中,他想将这个瓶子狠狠的砸进他的脑袋,然后跑上去,脚把他踹在地上,狠狠的往他的脸上打,就拿着他那个铁饭碗,可他最后将瓶子狠狠的砸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说他就是有病,到最后还是他扫地,有什么必要呢?
他也在嘲笑他,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真的很窝囊,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不敢去赌,他不敢去砸,所有人都有一个很好的家庭,都没有被父母打过。
当听到他说被打过之后的惊讶,都觉得他很离谱,很离奇。
所以他能怎么办呢?那么一砸,至少要赔上好几千甚至上万的手术费,他出不了,他的父亲也很有可能不出。
那他最后又怎么办呢?他只能上不了学。
到最后他也只能休学。
他唯一能做就是记住那个人的脸,记住他叫罗瞬艺,除此之外,他也就只能自己笑自己了。
再有就是回想起为什么吃泡面,或者为什么那个人吃泡面,最后的原因很简单,他想带手机进学校,而学校又管的严,不让带,所以他想了一个很好的办法,他自己将父母给的生活费抽出一半,存了起来,随后每天都吃泡面,硬生生的两个月买了三部手机。
当然也收了三部。
除了这个,他什么都解决不了,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将痛苦往自己嘴里咽,让他慢慢的咽下。
到最后泪流满面。
那是他第一次没有办法,在常人面前,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也是他第一次爆发自己的情绪。
他就那样哭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鼻涕也流了下来,怎么吸也吸不回来。
他就这么拿着他的被单,将它泡进水里,一点点清洗,最后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收理干净,然后一瘸一拐的到教室上课。
那个时候他甚至都忘记了向班主任说明情况。
他坐在那里,将书摊开,一直低着头看,等到上课,然后换另一本书看,然后下课再盯着这本书看,就这样,不断的反复。
以至于到最后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
“随后到我自己高二暑假的时候,另一个我开始出现了,因为我的父母并不待见我,所以我很难融入这个家庭,我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待在哪里,很卑微的活着。”
“我的妹妹对我并不差,虽然不是多亲近,但她要比我生命之中遇到的很多人要好的多,可是我的母亲并不待见我,甚至对我可以说恶语相向。”
“很多时候她都认为我在故意带坏我的妹妹,所以很少让我和她接触。”
“甚至因为有一次我逗我的妹妹发笑的时候,她很生气,所以她将她手里的保温杯,直接扔了过来砸到我的脑袋上,很疼,就感觉像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了我的脑袋,疼的很厉害。”
“随后我的妹妹也因为这个原因,很大声的哭了起来,然后她将我一脚踢滚在地,我的妹妹也哭得很大声,而她打的是更加用力的。”
“我就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他这样打着,甚至连跑都不敢跑。”
因为他真的就已经被驯化了,他失去了所有同龄人应该有的东西,他没有肆意,他没有猖狂,他没有狂妄,因为就如他的名字一样。
吴允,不允,所以一切都是不允许的。
陆川明张了张嘴,但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扼住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话来,他声音嘶哑道:“你真的不恨吗?”
“不恨。”
吴允平静的望着他。
“至少他们并没有虐待我,我至少没有遍体鳞伤,我也至少没有瘦骨如柴,虽然我并没有同龄人的东西,但是我还是活的好好的。”
“我生病的时候他们至少为我花了钱,我上学的时候他们也为我出了生活费,交了学费。”
“我在那个家里,和他们坐在一个桌子上,吃着一样的饭菜,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对待,相对于很多人而言,我已经还可以了。”
“既然法心存感恩,就不要心怀怨恨。”
“因为至少他们给了我一个家。”
张川明被震撼了,他并没有说话,他就这样平静的望着那个少年,少年也回以相同的目光。
他们两个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而少年也没有当初的窘迫。
很平静,平静到陆川明收回目光的时候都那么随意。
少年并没有过多的阐述什么,他仍然讲述着他的故事:“随后也就是在那一晚,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在那平静的房间里,他开始对我说话,他很吵闹,他也很嗜血,他想杀人,他想将所有欺负过我的人全部杀掉。”
“然后我就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将一切诉说出来,看着他到最后话可说,看着他和我大眼瞪小眼,然后我就睡觉了。”
陆川明有些忍不住:“所以最后你就是这么结尾的?他说的没有激起你心中的什么吗?”
吴允摇了摇头:“没有,或者说如果他早一些出现,他遇见更年轻的我应该是可以的。”
“可那个时候的我,连活着都懒得活着,心中只有最后一个想法,那就是死去,想有意义的死,怎么死都可以,至少有些意义就行了,”
“那这个标准是什么?”
“有人能记得我叫什么就好,哪怕只有几天的时间也可以。”
“最后这个人影就一直跟着我了,他每次都会出来跟我说话,而且他说的话永远想不到下一句,就真正的像我的第二个人格,所以有的时候说来也是真的可笑,他是我能称得上的朋友。”
“所以到高三的时候,我更多的时间其实拿来和他聊天的,我喜欢在人潮拥挤的地方,因为那里说话没有人会注意的,所以我在人潮之中像一个行人。”
“唯一有一次法控制的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有人突然踢了我一脚,他踢在我的肚子上,我疼的很厉害,甚至头顶上面还是冷汗,那是我看的他最清楚的一次,他甚至手里还拿着一根黑色的木棍,像筷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