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先生点头,肯定道:“不错不错!你再看看第二页认得几个字。”
翻到第二页,苗娘子就只认识四五个字了,看出她的窘迫,小红赶紧安慰道:“不要紧,不要紧!你已经认得不少字了,待会直接去二班就好了。”
这时候又有三个人举着手里的书包,把上头的印章显出来给小红先生瞧,然后拿了馒头就匆匆往外走。
小红叫住他们,道:“你们等等!这里有位新来的同学,你们把她领去二班教室!”说罢往苗产婆手里塞了个馒头,道:“快去吧,别紧张。先生们都是很好的人。”
苗产婆就这么开始了第一天的识字班课程。
头半个时辰,先生教了十二个字。苗产婆感到很是吃力,她没想到先生教得那样快,十二个字里头,她顶多记住八个,能写出三个来就不错了。
不过同学们却都是一脸轻松的样子,只有手里拿着玉米面馒头的,才一脸严肃地闷头复习先生方才教的字,剩下的几个,一休息就开始扯闲,有两个年纪跟苗产婆差不多的妇女,甚至从包里掏出毛线和木针织起来!
她们跟苗产婆搭话:“诶,你是新来的呀!从前从没见过你,家住哪儿呀?”
……
一番攀谈之后,苗产婆才知晓,这俩婆子竟然是学校雇佣来的编织先生,专门教孩子们织毛衣手艺的。可惜她俩不认字,被校长强制要求来识字班认字,不过她俩不怎么用功,三个月了,还没升到三班去,算是班上的老油条。
休息时间不长,上个茅房回来,差不多又开始上课了。
下面的半个时辰,先生将今天、昨天还有前天学习的字全部说了一遍,一共三十六个字。苗产婆感觉自己的脑袋快炸了!
下课的时候,她有点无精打采的,那俩织毛衣的婆子安慰道:“妹子,没事儿的!一个字儿会来来回回教好几遍呢!就算考不过,顶多就是三十天后馒头没了,再学一遍就是了,先生们也不会怪罪,你怕什么!”
苗产婆没空跟她们闲聊,她还要赶紧去妇科医院听课。
没成想,医学院里教课的又是一位女先生。这位女先生自称姓邵,乃是朝廷封的正经七品医官!
大家惊呆了,眼前的女先生竟然是官!还是有品级的。
七品,跟县太爷一个品级!
这邵大人还说,只要她们够努力,日后想要考医官也都是允许的。
产婆们惊呆了,自家一个低贱的走门穿户帮人生孩子的产婆,竟然有机会做官儿!
这有可能吗?
说完这些,邵氏就开始讲解一些简单的基础知识。
讲台上放着一个样子很奇怪的仪器,邵大人说这叫“显微镜”,可以将微小的东西,放大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她请大家排队上讲台来,透过显微镜看看她从舌头上刮出来的东西。
大家依次上讲台,有些人看了半晌还说眼前一片漆黑,调整半天角度才看到东西,有些人则一看就开始惊叫,说是看到了好多小虫……
邵大人接着就说起了这种“微虫”,还说大家浑身上下都有这种“微虫”,衣服上,空气里、桌子上、手上,嘴里,甚至肚子里,到处都有。
一些闻所未闻,颠覆认知的内容说了一上午,大家一方面觉得非常疲惫,一方面又都觉得奇怪,这些内容跟生孩子有什么关联呢?
中午,医学院提供免费的午餐,有鸡蛋还有肉沫,待遇非常不错。
短暂午休过后,下午这位邵大人坐堂去了,换了一位姓邹的女先生来。她就着早上的内容,继续说了说“微虫”会引起“感染”的问题。
有了前头的铺垫,后面,也就是本节课最重要的教学内容:教大家进产房前,如何做产房消杀,如何洗手,如何保持清洁,就顺理成章了。
头一天的教学内容丰富而有趣,苗产婆一点不觉得枯燥乏味,连原本对医学院持怀疑态度的那些产婆也端正了自己的思想。
有些产婆一开始觉得生孩子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她们多少个孩子都接生了,还有什么可学的?
可第一天的课程就叫她们大开眼界,心说这些被皇帝封了官儿的女医官果然是不一样的!
同一日,宋清月也来妇科医院参观。
目前妇科医院有两个产房,十八间病房,姜子正还将有关“微虫”的最新研究拿给了宋清月看,胸脯挺得那个高喲!一脸骄傲。
这些有关细菌,或者说是他们称为“微虫”的知识绝对不是宋清月提供的现成的知识,宋清月只是让玻璃厂造了显微镜送过去,这些新的知识都是姜子正还有妇科医学院的学生们这些年独立研究出来的。
也因为这些新发现,姜子正带领的妇科医院,在大周朝的医学界,站稳了脚跟,也让太医院那帮老顽固们不得不低头承认这些女大夫们。
宋清月这次来,是想跟姜子正聊聊关于“侧切”的事情。
前世总在影视剧中看到孕妇难产的时候,产婆出来问丈夫和婆婆什么“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
从前宋清月从未想过,“保大”或是“保小”这两个字背后到底代表着多么血腥又残酷的真相。
“保大”指的是产婆将手伸进产道中,残忍的将孩子锁骨折断或者用蛮力将孩子拽出,以保护生产者性命;而“保小”,指的就是刨腹产,在没有任何麻药甚至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对产妇进行活剖。
宋清月也是前段时间,找产婆来府里闲聊的时候,才了解到这一事实。
听到“活剖”两个字的时候,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吃进去的梨子差点当着那产婆的面全吐出来,看产婆的眼神都不对了。
白嬷嬷将那产婆狠狠训斥了一顿,轰出府去,宋清月的心情却是怎么也好不起来了。
到底是有多残忍、多冷漠多不把人当成个人来看,才能在发妻忍受生产之痛的时候,说出“保小”两个字?!
这些产婆,做过多少“保小”的事情?她们也拿起剪刀对着那些可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产妇做过活剖的事情么?
这跟侩子手有什么分别?
她们自己不也是女人么?为什么会忍心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孕妇的情绪本来就容易大起大落,宋清月闷闷不乐地在屋里躺了两天,才恢复一点精神和胃口,这就马上跑来产科医院跟姜子正的夫人邵氏聊剖腹产和侧切的事情了。
因为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现在有了广谱抗菌药了,刨腹产的危险性依旧很大,可是侧切却是可以试一试的。
邵氏对宋清月提出的这项新技术很是感兴趣,并表示,近期就会先在牛和马身上试一试。
“我还有一个想法,不知道邵大人你怎么看。”宋清月忽然变了神色,语气微微有些沉重地说起来。
“娘娘有话但说无妨,都是女人,您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邵氏的语气温柔极了,给宋清月又倒了一杯甜甜的果茶,推到她面前,“娘娘尽管说吧,这里没有旁人。”
宋清月喝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果茶,抬起头来,神色坚定地道:“我想在大周朝的律法上添一条,禁止‘保小’,必须‘保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