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丁也不说话。
从许榴看见他第一眼起,总是喜欢对许榴冷嘲热讽大狗别说一句话了,甚至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来过。
安静得简直像是一道幽魂。
真不知道那样肌肉虬结身体是怎么做到动作都轻盈如鬼魅。
前座骆悠还在为自己终于能摆骆随一道而沾沾自喜。
车窗外光线不断变幻着,斜斜地从狭窄缝隙间飞快掠过许榴眼睛。
后备箱里很狭窄,又放着很多乱七八糟杂物,稍微动一下就有可能引起糟糕连锁反应。
偏偏奥丁像是着了魔似一直舔着小狗脑袋,舌尖从小狗鼻子一直照顾到小狗脑袋,把小狗头毛又舔得横七竖八,短短几分钟又从体面小美人变成了一块刚擦过厨房小抹布。
奥丁呼吸止不住地粗重起来,可是它只是用那种小狗看不懂眼神深深地凝视着许榴,□□小狗动作变得缓慢又眷恋。
恰逢车子行驶过一片闹市区,沸腾人声骤然被风声裹挟着穿透这片狭窄而湿热空间。
奥丁终于放开了小狗。
它开始有了别动作。
很难想象一只狗是怎么学会开后备箱。
它智力已经完全超过了人类所估计6—7岁小孩智商。
许榴眼睁睁看着奥丁先是用鼻尖顶了顶后备箱车门落锁位置,接着用爪子和牙齿拨弄了几下。
后备箱砰地一下升了起来。
等到骆悠和司机反应过来时候,奥丁已经用鼻尖把许榴从车子里拱到了边缘。
“停车!”骆悠从不可置信中反应过来,顿时暴怒,大声尖叫起来,“这只蠢狗是怎么混上来!”
急刹车下许榴终于控制不住地被惯性从高空中抛起,滚到了人来人往大街上。
许榴来不及看奥丁一眼,只听到奥丁低低地说:“再见。”
他下意识地想往奥丁方向看,可是系统在耳边只叫他快跑,绝不能被骆悠他们抓住。
许榴到底是只虚胖小狗,丰厚皮毛做了极好缓冲垫子,他甚至没来得及停顿,在地上滚了一圈立刻撒开四肢一路朝着狭窄巷子里狂奔。
很多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便只能看见一团雪白云团似小玩意儿哧溜一下从身边掠过,只留下一阵凉凉风。
许榴只顾着慌不择路地跑,中途也不知道跑过了多少狭窄偏僻巷子,等他反应过来时候,骆悠和司机影子已经看不见了。
他迟钝地抬头,发现自己正在某个疑似城中村地方。
挤挤挨挨楼房,街道上四处横流污水,翻倒垃圾桶,还有血色夕阳下野狗凄厉而森然叫声。
许榴终于缓过神来了。
他哆嗦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某种被世界抛弃了似无助恐慌。
小狗被养得太娇气,再次流落街头时候已经完全丧失了独立生活能力。
他害怕遇上凶残野狗,不敢走太宽敞大路,只能捡着细长狭窄巷子走,找不到吃就只好不吃了。
骤然从娇生惯养落魄到要捡垃圾吃,其间落差太大,叫小狗实在是有点难以适应。
许榴躲在某个废弃纸板箱里,没有东西吃,又冷又饿地团成一团,想骆随,想他
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过来找他呢,要是一直找不到他该怎么办呢?
小狗这么笨,真能找到回家路吗?
许榴忍不住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又想到奥丁眼神。
它是特意来救自己。
许榴不禁有点诧异。
在小狗有限认知里,奥丁一直很讨厌他,不是吗?
有什么东西踩着了地上塑料袋,发出沙沙声响。
许榴猛然被惊醒,惶惑地往纸箱里又躲了躲,却眼睁睁看着月色遮掩下,几条细长潦草身影越靠越近。
是长期盘踞在这里几条流浪狗。
“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新来。”
为首野狗吐出舌头,浑浊眼睛里透出贪婪精光:“啧啧啧,看样子是被人丢掉吧,小可怜。”
许榴直觉危险,努力露出两颗獠牙冲它们低吼:“走开!不要靠近我!”
“这么凶干什么?长得还真是漂亮。”
“老大,他是女吗?”
“本来吃就少,他要是再留下来我们就更没东西吃了,把他赶走吧!”
“如果他愿意让我舔一舔,也不是不能留在这里。”
那只被叫做“老大”野狗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听见了吗,小东西,我小弟们可是不太欢迎你呢。”
许榴知道野狗都是些非常凶残家伙,野性难驯,狡诈机敏,强大甚至可以和狼硬碰硬了。
如果是他自己话,绝对是打不过这些野狗。
小狗只能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明天就走。”
连声音都是细细弱弱,骄矜中带着一点无可奈何委屈,好似被迫从云端跌落公主。
野狗眼里精光更亮,几乎泛着贪婪绿色:“你可能走不了了,小公主。”
它故意把最后三个字咬得特别清晰且大声,所有野狗都在月下欢呼起来,吼声凄厉得像是恶鬼在哀嚎。
许榴脸都吓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