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因为宋晚意已经把那张纸抵到他眼下。
“嫂子!这是绝佳的机会啊!”周震阳眼睛都泛着光,“往后我就能在报纸上看到你了!”
说着,他从抽屉最底下翻翻找找,扯出一份被灰尘覆盖的泛黄报纸。
“喏,这是一年前吧,文物局去海外开什么研讨会的新闻,你瞅瞅,还能拍照在全国宣传呢!”
这时候的拍照像素极差,最简单的黑白色,放在报纸上其实认不出谁是谁。
宋晚意草草翻阅几下,被周震阳夸张艳羡的语气逗笑。
“怎么?你想上报纸?”
“谁不想,这种荣耀能放在家里吹个几代!”周震阳自嘲地牵起唇角笑,“不过像我们这种岗位,估计这辈子是没戏了。”
话题点到这,宋晚意顺水推舟地暗示。
“那你有没有想过,再往上走走?”
周震阳顿了顿,随即摇头道,“想倒是想过,不过我奶年纪也大了,我要是离开跳蹬村,这辈子还能跟她见上几面?”
“人嘛,有得有失,想通了就好。”
不可否认,周震阳这种善于自洽的心态,在后世也是极为少见的。
宋晚意不愿勉强他,只是那页纸在她手中忽然变得沉甸甸。
才跟李疏鸿商量着离婚,自己事业上就得了束橄榄枝。
人生还真是大起大落。
李疏鸿回了跳蹬村,宋晚意因离婚一事心中隔阂未消,便不打算跟周震阳一起回去。
“那个,京市寄信这事,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你李哥….”
周震阳给车链上油,闻言仰头乐呵呵地笑,“我懂,你是想给李哥一个惊喜是吧?嫂子放心,我这嘴可严实。”
宋晚意笑而不语。
倘若命运的齿轮真的在这一刻转动,离婚,专心搞事业,她凭借后世经验和手艺,定能在文物局杀出条路。
彼时的中国,经历过内乱外敌双重夹攻,在文物这块早就满目疮痍。
她能做的,也仅仅是去到京市,把自己后世所学贡献出来,为迄今为止还长眠于地底或是流落于国外的古物添一份力。
做好规划后,她打算去街上逛逛。
不出意外,离开了这里,她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穿过几条青瓦白墙的老街,一条路笔直通向一栋贴了封条的老宅。
有个卖菜农喊住她,“那边去不得!别走了!”
宋晚意眺眼看向延伸至路深处的杂草,问道,“那边是出什么事了么?”
“你不知道?”卖菜农搁下扁担,枯树皮般的脸皱得更深了,“那家人都死了,邪得很,听说还时不时有人在里头哭,你没看那封条都贴着呢,里头怎么会有人啊!”
老宅子门口立着的两墩石狮子一个少了头一个少了只脚,却不难看出曾经是富贵人家。
若是放在上一世,宋晚意对鬼神之说是嗤之以鼻的。
可她如今活在另一个人身体里,对这些事自然怀揣敬畏之心。
听人劝,吃饱饭。
她同卖菜农道过谢,刚要转身离开,旁边裁缝店里走出个杵拐杖的婆子。
她仰着脖子盯了宋晚意好一会,喃喃出声喊道,“宋晚意?!你是宋家嫁出去的那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