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正厅,宋天章埋头陷在案卷之中,清瘦的掌心往前一伸,便有一只玫瑰糕放置在上。
宋茉儿托腮跪坐在案前,看着宋天章一点一点将玫瑰糕送进口中。
“天章。”
“嗯?””
“司南方来干什么?”
宋天章头也不抬,刻意压低的嗓音轻声嗤出,“他故意来晃两圈,看样子想打听打听天罡道长的案子罢了。”
“哦。”宋茉儿点头,“他带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宋天章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认识了?”
宋茉儿摇摇头,“不认识。”
宋天章脸上浮现一丝讶异,“顾灼焱不认识?小时候在家里书孰,只有你跟他最亲近,忘了?”
宋茉儿表情一滞,记忆如水向她涌来。
“顾灼焱,夫子布置的文章我没写,你帮帮我。”
“好。”
“顾灼焱,我想吃你娘做的米糕了,你带给我。”
“好。”
“顾灼焱,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打他。”
“你打得过吗?”
“打不过我就咬,我牙可尖了,我咬死他,嗷呜。”
冷峻的面孔逐渐浮现起一抹笑意。
“好”
……
宋茉儿收回神思,一脸不可置信。
“他,不是死了吗?”
上一世,顾灼焱明明在十六岁那年死在了战场上,她被宋鸿带着亲眼看他义父将他下葬在顾家墓园。
“胡说什么呢。”宋天章敲敲茉儿的脑袋,不喜妹妹如此胡说。
“他一直在边疆战场,这次大军班师回朝估计是被司南方提前叫了回来,他们俩以前在京城就很要好。”
宋茉儿陷入沉默。
原来这又是一个变数。
上一世原本应该被害至死的陈香母子没有死,反成了天罡道长被害。
而本该战死沙场的顾灼焱也复活了,那么接下来又有谁要发生变化?
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数预示了什么?
宋茉儿不得而知。
她只能在变数更多之前,努力改变宋家三年后的惨烈命运。
包括眼前这个伏案苦恼的宋天章。
宋茉儿眨眨眼睛,两根纤细的手指从一堆卷纸中抽出一张摊开,状似意开口。
“唉,怎么最近的凶手都喜欢割喉啊,是因为能一刀毙命吗?”
苦恼的宋天章猛的一愣,随即起身匆匆出门,宋茉儿勾唇,她就知道天章能悟出来。
没一会,宋天章抱来一沓案卷,细细翻看之后猛的一拍大腿。
“有了!这李柱案死者伤口走势跟天罡道长一样!”
宋天章激动地指着手里的案情报告给茉儿看,茉儿装作一脸疑惑,“难道杀害天罡道长的人就是杀李柱的凶手?”
“嘶,笨!”
宋天章白了她一眼,“杀李柱的凶手至今关在开封府地牢,怎么可能出来杀天罡道长。”
“除非杀李柱的另有其人。”
宋天章略沉思,忽的抬头,“我得赶紧去趟开封府。”
“茉儿你先回家,告诉我娘今晚不回了。”
话没说完,宋天章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大门口。
宋茉儿抿了下唇,缓缓起身,她能帮天章的也只能到这里,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了。
看了一眼杂乱的案卷,宋茉儿俯身将李柱案卷收拾好抱到怀里,信步出门走向档案库。
库室门口,一位乡试正坐在门口打盹,宋茉儿轻咳了一声,被抓住摸鱼的乡试连忙起身慌乱道,“茉儿小姐。”
宋茉儿嘴角含笑,“来看二哥,正好他要出门叫我来送案卷。”
乡试忙不迭要接过,却被宋茉儿微微挡开,“给二哥带了吃的,也带了你们的,我刚刚已经吩咐我的小厮将饭盒拿到前院,他们已经吃了,你快去吧。”
乡试一听,两眼放了光,犹豫两秒他不好意思挠挠头,“那您放最里头中间一层就好。”
“嗯!”宋茉儿点头,看那乡试小跑去了前院,扬扬眉进了库房。
转悠了一圈,宋茉儿走到了最里头的货架,将案卷放进去,又在旁边翻了翻,从一袋写着李柱案的证物里翻出了把铜钥匙。
宋茉儿眸光微闪,默默将钥匙收到了袖中。
回到宋府,黑幕已降。
大门外燃起石灯。
宋茉儿带着秀芝走在长廊,拐个弯刚要踏进自己院子,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冷冽的女音
“去哪了?”
宋茉儿浑身一抖,缓缓转身。
宋府主母孟兰英木着一张脸,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正定定地看着她。
孟兰英今天穿了一件褐黄色襦袄华服,脸上略略施粉黛,眉眼总是染着冷意,刚四十的年纪,眼尾已经有了不少纹。
她不是茉儿生母。
茉儿生母王氏原是漾洲名气响当当的商户闺女,十八岁嫁与尚且还是书生的宋鸿生了大儿子宋天明,后跟着中了进士的宋鸿来到了西京定居。
一夫一妻一子日子倒也快活。
奈何西京城里的嘴都是碎刀子,日子久了,跑到王氏跟前明里暗里说她善妒的人便多了,憋着气的王氏回家跟宋鸿大吵了一架,没隔几天就托人抬了孟府庶女孟兰英进了宋府。
孟兰英从进府就很少说话,见人从来不笑,除了在王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