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
“这里的草长的不错,你们就在这吃吧。”阿青对着草地,满意极了。
正是春季,地面上的绿草长的很是茂盛,不过,任你长的再好,也没办法躲过绵羊的那张嘴。
“咩”
一小群羊散在一个地方,低着头,翘着角,时不时咩咩叫,没多久就把原先那一片草啃个参差不齐。
一个看样子十三岁模样的少女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百无聊赖的甩着一双脚,手里拿着一根赶羊用的长木条在把玩。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五只羊二十二只羊。一只羊”阿青太过无聊,要等的白公公还没有来,用那长长的木条指着羊,数了起来。
她本是农家少女,如今已无亲无故,平日靠放羊为生,这一群羊数目并不是很多,只不过才二十二头而已,数过一遍之后,阿青又只能倒回去,从头开始数。
一个青色的果子从上方飞过来,正对着阿青的后脑勺,坐在石头上面的少女不慌不忙,仿佛后脑勺长了一双眼睛一样,原本指着那一小群羊数的长木条一转,就把青色的果子给打到了地面上。
阿青瞄了一眼那野果。
完好无损。
就是一整个果子,有一半都陷入了泥土里。
“白公公,你终于来啦”
坐在石块上的少女从上面跳下来,冲着野果的方向小幅度的哼气:“你怎么摘这么青的果子呢你现在要是摘光了,过段时间就没得吃了。”
白猿在山谷中用藤条晃荡许久,这时已经出了谷,一出谷口,白猿就看见了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自己数羊玩的阿青。
一人一白猿平日里已经玩熟了,这才毫不客气拿青色的、坚硬的野果,毫不留情的丢阿青的脑袋。
“吱吱吱。”
白猿跟着阿青的视线去看果子,整个猿用一只手抓着树枝,挂在树梢上,眼神流露出一种不屑一顾来。
羊群自顾自的吃草。
阿青却从它的表情,懂了白公公的意思。
“里头那么多树,树上那么多果子,阿青你个小娃娃事忒多,到时候果子全红了你又吃不完。”
阿青:“这倒也是,等那些果子红了,你照样拿着来砸我,以前就老是弄得我一身都是烂果。”
她又得意道:“不过现在你用果子打不到我啦白公公,看我的小石头”
“嗷呜”
挂在树上的白猿快速往上一蹦,躲过了阿青向上丢的小石头,下一刻,白猿往下一跳,落在了阿青不远处,它长臂一挥,就冲着阿青的手臂抓去。
白猿和少女就这样在草地上玩闹起来。阿青的羊群明明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却好像依旧不习惯主人这样,在阿青和白猿动起来时,无形之中将阿青周身一大片地都空出来了。
一边吱吱、嗷呜的乱叫,一边阿青说着人话,明明语言不通,却在这天地之中成为一景,融洽极了。
羊群吃到九分饱的时候,阿青终于停下了和白公公的玩闹,她身上虽然没有被那果子打到,却多了好几道伤口。
十三岁的阿青即便是手上拿了一根长长的木条,也没有办法在和白公公的玩闹中压它一头。
“咩咩”
“咩”
“它们吃饱啦。”阿青把那根长木条放在石块上,用手揉揉揉身上的伤口,耳边只听到白公公几声“吱吱吱”的声音。
白猿“吱吱吱”几声,脸上露出人性化的得意笑容,阿青头微微一偏,看见白猿往前又跑又走,眨眼间就进入山谷,爬上树后,不见了踪影。
阿青拍拍裙子,坐上那个大石头,将身上几个还有些痛的伤口揉了一遍,这才赶着一群羊回家去。
阿青每天的日常,便是赶着这群小羊,好让它们吃的饱饱的,而她自己,有时便一个人看着天色,偶尔遇上了从山谷里出来的白公公,就算两人打闹,有时有些疼,她也只觉得好玩极了。
吴王宫中,夫差歇在了西施宫室中。
沈奈一开始是站在屋檐上,后面寻了一处高墙,放下酒坐着,眼看天色晚了,夫差还没有离开,反而是和施夷光一起进了屋,沈奈叹了口气,拎着挖出来还没送出去的酒走了。
有时候耳力太好,并不是一件好事。
许多声音它会自己往耳朵里面钻,可若是将听力封了些,又觉得亏待了自己。所以沈奈只能先离开。
这个时候的王宫在大部分百姓看来威严又富丽堂皇,因房梁、支撑的柱体,都是用同等体型的巨大树木为原材料,这些树,几百年才能长成这种体型。
更不要说伐木之后,还要从他处运输而来。
还有那王宫墙壁上涂的香料,沈奈瞧不出材质的瓦片她看着许多人,房子都是用干草,或是竹片做屋顶。
可沈奈见过了后世更为精致的皇宫,有这些作为她的阅历,她对待常人觉得心生敬意的吴王宫,便多了一份漫不经心。
“沈奈,你怎来了我这处”郑旦站在下方,略有一些惊奇的看着慢吞吞在墙壁上行走,却如履平地的沈奈。
郑旦虽然没有西施受宠,可周围也有宫人服侍,这时郑旦的话一说出来,沈奈就感觉到好多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
沈奈把那坛酒拎起来摇一摇:“我怎么就不能来你这里看看你呢难道是你不欢迎我么”
“这个天底下,倘若你说要到谁家去做客,要我想,无论是谁,都舍不得拒绝你吧。郑旦不过是一个俗人,又怎么能免俗呢”
“快快进来吧。”
郑旦脸上扬起一个笑,挥手让周围的宫人退开些。面前这个女子不太喜欢宫人服侍,正好,郑旦平时身为暗探打叹吴国的消息,对这些宫人也多有避讳,有借口打发她们离远点,正中下怀。
其实吴王宫的宫人们,尤其是郑旦这儿的,在主楼还没有发话的时候,已经悄悄的往外退去。
郑旦转头的时候,便看到了她们浑身上下表达出来的小心翼翼。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沉郁,转过头面向沈奈时,脸上露出的笑,也没有了一开始看见沈奈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惊讶和欢喜。
这些吴王宫中的宫人们,对待沈奈、施夷光、郑旦三人,态度上其实有些微的不同。
对待郑旦,那是看待美貌、但是并不是十分受宠的夫人,虽贪好郑旦容貌,态度却更为平常。
对待施夷光,知道那是吴王夫差心尖尖上的美人,在赞叹西施美貌、将她美名传播的时候,除去对美色无法抵抗,就是恭敬。
而沈奈,无疑是最特殊的。
她的特殊不在美貌不输于有西施之名的夷光,气质平分秋色,而是特殊在,沈奈她不是吴王夫差宫中的美人。
施夷光和郑旦背后,是越国。
沈奈背后,是她踏歌寻来、来去如云雾的神秘。
怎能让宫人们不小心翼翼
连郑旦
心中都有偶尔控制不住升腾而起的妒忌。
沈奈在矮小的长桌边随意坐下,而郑旦即便是在和朋友闲聊,也是规规矩矩的跪坐。
揭开松花酒的封口,沈奈将酒坛子往郑旦的方向慢慢推过去。
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沈奈在前几个世界完全没有在意过的家具,桌子只有非常不方便的低矮长桌,至于椅子凳子,完全没有。
而就连那种非常不方便,只能让使用者跪坐的长桌,也只有达官显贵才可以使用在沈奈看来,就离谱。
郑旦轻轻在边上闻了几下,自己去取了容器来喝酒,沈奈看见她拿出来的是个颜色明亮的青玉小碗,一倒出来,她就看见郑旦为这酒水的清澈而感到惊讶。
沈奈心中升起一股骄傲来。
骄傲的同时,她又察觉出了自己心中一股淡淡的遗憾。
在这个世界酿的第一次酒呢,要是方才流露出这种表情的是夷光,那就更好了。
“这酒竟然如清水一般清澈。我从未见过。”郑旦昔日在越国小村庄之中,粮食日常使用都只是勉强,又如何能拿珍贵的粮食来酿酒
等到后面因为容貌,被全国搜集美人的大夫范蠡带走,授课之时,便是越国拿出上好的酒,也
“我昔日在越国王宫之中,还没有被献给大王,有幸喝过几回酒,只是那酒颜色和你这酒比起来,未免太过浑浊。”
沈奈双手撑在桌上:“尝尝。”
郑旦笑了,这一次她双手捧着玉质的小碗,看着透明的酒液下青绿色的底部,用一种豪迈的饮态,一口闷了下去。
“咳、咳”
郑旦手撑着长桌,轻微咳嗽,表情有些痛苦。
“我方才还有些半信半疑,咳,现在已经确认了,这不是,这是火才对。咳咳。”
嘴上嫌弃,郑旦缓过劲来,竟然又伸手将酒倒入小碗中,喝的速度比起第一次来是慢了一些,却一直没有停。
沈奈迟疑了一下:“郑旦,你喝慢一些,这酒容易醉的。”
郑旦眼睛带了几分醉意:“沈奈莫要小看我,昔日在越王宫中,郑旦可是八位美人之中酒量最好的一个”
高度数的酒和这个时代常见的低度数的酒,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奈想说这句话,对上郑旦醉醺醺的眼睛,却突然心一软,轻声对她说了一句:“好吧,大不了等你喝醉了,我给你煮点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