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淮慢吞吞地抓住扶手站起身，“九点了，我去下洗手间。喝水。”
展颜接过水杯吸着温水，越看他的背影越觉得奇怪，他走路不怎么利索，还捏着左肩膀甩了两下胳膊。
她黯下了眸色，眼里生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热意。从生病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一个人在家扛病，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每晚要醒数次自己去倒水。
那个口口声声说是她监护人的母亲，从没有尽过监护人的义务。
她确实早就习惯了没有母爱的生活，可喻淮今天就这么骤然出现在家门口，让她久违地感受到被珍视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那些颠沛流离都被牢牢地抱住了。
“姐姐，你怎么哭了？很疼吗？”
展颜眨了眨眼，拼命憋回不合时宜的酸涩，扭头看向身旁也在挂水的小姑娘，挤出了笑容：“我没哭。你呢？疼吗？”
小姑娘晃着够不着地的脚丫子，不怕生地跟她搭话：“姐姐，坐你旁边的哥哥是你男朋友吗？”
女孩的母亲抱歉地打住了她的胡言乱语：“不好意思啊美女，她胡说的。”
展颜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到，很有耐心地回应她：“是呀。”
小姑娘两眼放光，跪起身子凑到她面前，软软地说道：“姐姐，那个哥哥好努力啊。你在睡觉，他一直在写作业。我扎针的时候害怕，哭了，他还给了我颗柠檬糖。”
展颜愣了愣：“给你，糖......了吗？”
女孩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还在发愣，随即就听到喻淮在身后喊了她一声：“饿了吧？去吃饭，然后送你回去歇着。”
展颜默不作声地看他收拾好东西，跟着他离开了医院。晚饭的时候喻淮看她一言不发，只当她是不舒服便也加入了沉默。
夜风逐影的小径，满怀心事的少女走在前，心里的千头万绪满到兜不住了。
展颜驻足转身，借着头顶惨淡的月光，喻淮才发现她眼睛红了。
“怎么........”
“喻淮，你是不是傻？”
喻淮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但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
“我刚发微信问过杨潇了，今晚是你物理竞赛复试的模拟考。你知不知道如果出了什么差，你就没法被保送了。”
展颜气喘地厉害，但也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继续说下去：“我枕着你整整三个小时，你胳膊都麻了为什么不喊醒我？还有，你为什么要给别的女孩糖？”
说着说着她泪腺失控了，哑着嗓子哭出了声：“谁让你给别人糖的！你是不是给过好多女生糖！”
喻淮慌措到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好，摸摸她的肩膀，又着急擦她的眼泪，嘴上更是语伦次：“不，不是，没有！我，我不给别人的。我是怕，怕她哭太，太大声，吵！吵醒你！别，别哭了。我不给了，再也不给别人糖了。”
展颜捂着脸埋进了他的肩头，咽下眼泪弱声道：“喻淮，我真的委屈，替你委屈。你干嘛对我那么好？好到，我觉得我根本配不上你的好。”
喻淮环住她瓮动的脑袋，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别哭了，嗓子会疼的。”
他隔着她的发丝，揉了揉她纤细的后颈，声地安抚着。待她抽泣声缓缓落入平静后，喻淮小声地逐一解释道：“复试模拟没关系的，我已经写好了，明天去办公室交掉就行了。张扬帮我打掩护了，一直没有老师找我，应该就是顺利糊弄过去了。”
他抬手覆住她的后脑，偏过头更靠近她些，“你枕着我，我没有不舒服。”
喻淮把她抱得更紧了，“糖，只给过你一个人。第一次给你的时候，你就不哭了，后来怕你哭我就一直揣着糖。今天是个例外，以后不会了。”
展颜刚压下去的眼泪又在迅速地窜涌，她深深嵌进他的臂弯里，想把这个拥抱刻入身体里。
“我没有委屈，也不想你委屈。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你配得上我。反倒是我，根本不敢想象能拥有这样闪闪发光的你。你就像是.........”
他仰了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喃喃道：“耀月。而我呢，就是装饰在黑幕上人在意的微星。我每看你一眼，都会被你的光芒灼到，害怕靠近却又自私地想拥有。”
展颜吸了吸鼻子，决定煞风景一回，不能让他再继续展示边际的语文功底了，再说下去她可能要连夜拉着他去民政局了。
“喻淮，你拿我练手写作文呢？”
刚刚还妙语连珠的喻淮，一下又变回到了羞怯的小结巴：“没，没有。就，就是，是真心话。别，别难过了好吗？我，我会一直，很喜欢你的，你，你得，早些习惯。”
展颜抬头抵在他的胸口，低低地笑了：“好的，男朋友。”
喻淮闪躲的双眸倏而怔大，他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结巴得更严重了：“你你你你，你，你说，说说什么？”
展颜扣住他的脑袋往下压，两人交颈式锁在一起，她蹭了蹭他发烫的耳朵，小声道：“我也会一直，很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