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自然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嘴角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话音间透露着玩乐的语气。
“臭脾气。”
而被青年护着的渔夫已然迫切地寻求离开,他撒开握着青年衣角的手,探身钻入洞内,回头对青年呼喊道:
“兄台,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走吧。”
青年这次回答倒是干脆,在渔夫消失于洞穴内后,青年亦是极快地消失于洞内。
在二人离开时,这片仙境般的世界却忽而雷声大作!
狂风卷弄着骇人的暴雨,洗刷着美轮美奂的世间绝景,天边层峦叠嶂的青峰岚峡化作乌有;肥沃的田间稻谷被洪涝鲸吞而下;空人烟的村落屋舍崩溃淤泥,滩成墨河肆流......
当大雨即停时,再晴空当头,彩虹斑驳,只剩漆黑幽深的秘洞中弥漫着死意与尸气!
在这里,腐尸与白骨互诉平生,棺木与枯枝横纵排!
更深处,有一巨洞破开不见天日的尸冢死窟,温热的光斑印在洞中为数不多的生命上......
——
“......”
归去的小舟上,渔夫沿途一路一边用宰鱼的小刀做着标记,一边小心观察坐在船头与鱼群嬉笑的悠然青年,一度想要开口,却又几番犹豫。
“澄空行舟天鉴镜,如是乘云牵飞鹰。”
双耳细究,渔夫隐隐听到青年口中念念有词,末了一顿,似乎是思索了一番词句,于片刻后,再吟道:
“半梦泡影点粼粼,鲤吻柔荑漂红菱。”
船尾撑船的渔夫听罢,似乎找到了说话的由头,当即便出声赞道:“好句!”
而被夸赞的青年却似乎没什么高兴的神采,轻笑着应道:“哪是什么好句,瞎念的,没什么技术含量。”
话语末尾,又是一串没有听说过的词语搭配,这可又让学识不足的渔夫好一阵思考。
行过一段流域,追赶小舟的灵鱼纷纷散去,看着周围由粉转绿的景色,青年面上显得有些百聊赖起来,于是转身向后撑着身子,朝向渔夫问道:“师傅,现在是‘命定’几年?”
“命定?”听到青年如此询问,渔夫先是一愣,片刻后皱着眉头回道:“十年前先王魁帝驾崩,东宫太子继位,自立‘敬帝’,改年号‘命定’为‘晏饶’,到如今仅九年余八月......小哥儿,你在这世外桃源呆了多久了?”
听过这一番话,青年愣在原地良久没有作声,原本一向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见到了几分震惊与疑惑,他也没有立刻回答渔夫的问题,反而回身重新盘坐在原位,仰着脑袋看着顶上苍蓝白云,思绪万千。
“晏饶九年......十年前......那就是我被打下不周山一年后......”
船尾的渔夫竖着耳朵,想尽力去听清青年喃喃自语的只言片语,可偷听到最后,却又完全不能理解青年话中的含义,对其来历身份仍然一头雾水。
可能实在耐不住心中好奇,偷听果后的渔夫主动搭话青年道:“欸!你看我这记性,到现在还没介绍过我自己,我名余浪,祖上三代都是打渔的,不知道小哥儿你怎么称呼?”
这头的青年听到问话,低了低头,重新转过身来面对渔夫,摆了摆手,轻笑回道:“老哥客气,我叫何须愁,何须发愁的意思,叫我小何就好。”
“何须愁,何须发愁......好名啊!这真是好名!这寓意可真了不得!”
“哈哈,一个名字而已,没那么夸张。”
二人各自交换了名姓,话题仿佛也一下子被打开,问询答疑接踵而至。
“小何,我看你样貌温润,谈吐尔雅,不像北方的那些蛮子,那应该属南溯一带吧?”
“有点接近了,在下祖籍东瓯。”
“东瓯?”
听到这二字,余浪眉目一锁,思索半晌,方才迟疑问道:“天厦三十六州,七十二郡,南溯独占郡城二十,我洄游南溯百江千湖四十余载,皆未听说过有一处东瓯地带呀!小何,你那家乡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面对余浪的问询,何须愁抿了抿唇,嘴角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轻声细语地回答:“不在这儿,在那儿。”
话毕,余浪满脸疑惑地顺着何须愁的指头朝上望去,直到苍蓝白云入眼。
“小何啊!不说就不说,开这玩笑多没意思!”
余浪颇为奈地摇了摇头,满脸鄙夷地看了何须愁一眼,似乎是在呵斥他孩童般玩笑的行径,撑着船篙没了后话。
何须愁也所谓余浪的态度,没了话头,便继续回身眺望远处的风景,内心嘀咕着只有自己知道的话音:
这可不是玩笑,我老家,就在那世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