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比贼人更像贼人 露出狰狞(2 / 2)

……

元氏城。

胡轻侯平静地道:“皇甫高想要杀本座,本座不死,皇甫高睡不安稳。对本座而言也是相同。”

“汝南袁氏和天下门阀也希望皇甫高杀了本座。”

“但对皇甫高而言,此刻在冀州借着黄巾之乱而与本座相斗却殊为不智。”

“本座是这么好杀的吗?”

“对皇甫高而言,此刻最重要的不杀是了本座以绝后患,而是立下大功,加官进爵。”

胡轻侯淡淡地道:“皇甫高为汝南袁氏效命的目的是加官进爵,为皇甫氏的子孙后代开道。”

“三代之后皇甫氏成为真正的门阀,族中子弟出生那一天起就归入‘士人’,再也不会受人歧视和排斥。”

“这遍及铜马朝八州的太平道作乱可不是西凉蛮夷作乱可比,太平道作乱不仅仅是威胁京畿、威胁帝皇安危的心腹大患,也是威胁无数中原的豪门大阀的安危的心腹大患。”

“平定太平道作乱乃陛下和士人的共同意愿,平定后的赏赐定然是丰厚无比,皇甫高只要在平定过程中立下了大功,能不能借此进入三公九卿或有疑问,但州牧之位却是逃不掉的。”

“如此,皇甫家就有了秩俸两千石以上的大官,真正踏入了门阀的门槛。”

胡轻侯看着一群瞠目结舌的属下,道:“你们看,皇甫高如此简单就能达成梦寐以求的门阀士人的机会,为什么要跑到冀州与本座争斗厮杀陷害?”

“老老实实借道兖州、青州,从冀州东部入幽州,平定了幽州的太平道信众作乱,领了大功,不香吗?”

黄瑛都佩服极了:“作为大佬,你们的心思都这么细密吗?”

赵恒等人用力点头,怎么都没想到简简单单的平定太平道作乱还能玩出花来。

胡轻侯笑道:“这就细密了?若是仅仅如此,胡某何必急着破张角?”

一群人死死地盯着胡轻侯,还有花招?

胡轻侯道:“冀州东部和幽州的太平道信众不曾有名将率领,皇甫高破太平道信众必然如秋风扫落叶。”

“待他平定了冀州东部和幽州之后,成为两千石的高官已成定局,难道他就此收手?”

黄瑛都吃吃地道:“难道……还不够吗?”

胡轻侯笑了:“不是不够,而是皇甫高将面临一个重大选择。”

“那就是皇甫氏究竟是投靠皇帝,还是投靠门阀士人。”

“皇甫高若是投靠皇帝,他就该立即送信给陛下,表明心迹,求得陛下封赏,脱离本座的辖制,而后率领大军至冀州西部,与本座合战张角。”

“此后皇甫高的威名天下无人不知,当之无愧铜马朝第一名将

。”

“大将军的职位是外戚何井的,但车骑将军,卫将军空缺,未尝不能得。”

“皇甫高若是投靠门阀士人,他就该整顿士卒和义军,将太平道溃兵尽数驱赶到冀州西部,为张角增加党羽,借太平道之手杀了本座。”

“必要的时候,未尝不可亲自率大军在乱军中斩杀本座。”

胡轻侯淡淡地道:“兵荒马乱,谁能指证是皇甫高杀了本座呢?”

“以本座看,皇甫高投靠门阀士人的可能性远远高于投靠皇帝。”

“皇甫高已经投靠了门阀士人,再投靠皇帝,皇帝敢信任他?门阀士人会放过他?”

“改弦易辙何其艰难,抱紧门阀士人的大腿才是皇甫高的唯一出路。”

黄瑛都倒吸一口凉气,看胡轻侯的眼神不是看人,而是看妖怪了,为什么消息大家都知道,胡轻侯就是能够想得这么多呢?

胡轻侯瞅众人,道:“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本座见了消息,要不顾一切破张角了吗?”

“因为皇甫高的杀局已成,胡某破局的机会有两个。”

“其一,胡某先皇甫高一步平定幽州。只要胡某断了皇甫高战功之路,皇甫高就不能居功在胡某之上,无法摆脱胡某的辖制。”

“其一,胡某在皇甫高平定幽州,南下冀州之前击杀了张角。张角一死,纵然皇甫高驱赶百万太平道信众南下冀州,在胡某眼中都是爬虫。”

黄瑛都小心着道:“可是……可是……”

胡轻侯笑了:“你看出来了。”

“这两个破局其实是一样的,核心内容都是破张角,砍下张角的脑袋。”

“破元氏也好,破巨鹿也罢,只要张角不死,或者太平道数万、十数万信众犹在,胡某无论如何不敢北上幽州的。”

“张角率领大军追杀胡某,切断胡某的粮草,怎么办?”

“幽州城池未能光复,胡某被幽州太平道信众与张角的追兵包围于旷野,怎么办?”

“届时皇甫高改道向西破空无一人的冀州,加官进爵,而常山国得而复失,胡乱作战的胡某被降罪罢黜,怎么办?”

“所以,胡某唯一的选择就是不顾一切地破张角,破巨鹿,光复冀州所有的城池。”

“如此,皇甫高成为州牧以上的高官,小胜一筹,胡某好歹也有封赏,不算输得太惨,至少性命无忧。以后我与他另寻机会厮杀。”

“要是胡某运气好,大破巨鹿,还有余暇杀上幽州,断了皇甫高成为两千石高官的道路,那就是反过来,胡某小胜一筹,而皇甫高好歹保住了性命,官复原职或略有升迁。”

一群手下看胡轻侯的眼神同情极了,还以为胡老大打了胜仗之后升官发财,没想到脑袋在不在还要看运气啊。

黄瑛都大叫:“儿郎们,准备大破巨鹿,干掉张角!”

赵恒使劲瞅黄瑛都,儿郎们?你丫唱戏啊!

张明远细细品味:“兄弟们……弟兄们……孩儿们……儿郎们……官兵们……”好像确实是儿郎们威风又亲切,成熟又自然,看一群手下好像看着自己的子女啊。

张明远捂脸惊喜地叫:“哎呀,我还小呢,怎么有这么多孩子了。”

一群人怒视张明远,别闹!

薛不腻在张明远脑袋上拍了一掌,道:“终究是打太平道信众,还是从百姓中征召一些人为好。”

众人点头,“胡教主”加持之下,打顺风仗没问题,遇到苦战,难保那些太平道信众不会立刻投靠张教主。

珞璐璐道:“那些太平道信众好歹能够充门面的,挑一些人用吧。”

众人支持,一万五的太平道信众中若是能够有四五千人可用,本部兵马立刻翻一倍都不止。

胡轻侯看着众人:“生死攸关,哪能如此仁慈?胡某为百姓而战,百姓就要为胡某而战!”

“传令!元氏城内所有百姓,不分男女,十一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尽数从军杀贼,若有不服,就是造反,立刻杀了。”

“胡某没有三天时间安抚百姓,建立集体农庄,胡某只有三天练兵,筹集军粮的时间!”

“三日后,胡某就要起兵杀向巨鹿!”

众人叫着:“不错,没道理就我们厮杀,要厮杀大家一齐厮杀!”

有了数万被裹挟的百姓,万余太平道信众就不敢闹出花样了,而且兵马有了小十万人,虽然可能依然只有几千人能打,但是牵制张角的数万手下的效果应该杠杠的。

胡轻侯见众人匆匆而去,微微叹气,她终究不是仁慈的人,到了自己生死存亡的一刻,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胡轻侯细细思索,她其实还有第三个破局的方式的。

但那个方式完全靠别人,她只能等结果。这种生死不由己的蠢事,胡轻侯只能将她归类到可执行,却不指望的后手方案中。

“人啊,终究要靠自己。”胡轻侯看着自己的双手。

破巨鹿,击杀张角和赵云,

夺取《太平经》,这么多事情全部靠杀杀杀,她怎么就遇不到一个靠动动嘴皮子就能决定胜负的美好穿越之旅呢?

一定是没给老天爷塞红包。

……

元氏城内。

一群百姓欢喜地看着官兵们,老实说,太平道信众占据元氏城,除了夺城的时候死了一些人,大部分百姓在太平道信众的手中不但没有吃苦,反而占了便宜。

一个百姓笑道:“我把那些粮食都藏好了,就是胡县尉也绝对找不出来。”

另一个百姓淡定无比:“我已经都吃了,这辈子没有吃得这么好,这么饱。”

其实只吃了一顿饱饭,其余粮食尽数埋了,但是决不能在公众场合承认,必须四处张扬已经吃光了。

一个百姓不住口地夸奖胡轻侯:“不愧是胡县尉啊,勇武过人!”多夸几句不吃亏。

其余百姓急忙附和:“胡县尉真英雄啊!”官兵面对太平道信众一触即溃,常山王第一个跑了,胡轻侯能以少胜多光复元氏,夸一句英雄不过分。

一个百姓叫道:“胡县尉是我们自己人啊!”胡轻侯是常山国的官员,妥妥自己人,多喊几声胡轻侯说不定也会发粮食。

另一个百姓流泪满面,叫道:“胡县尉拯救了我全家老小的性命,是我家的恩公啊!我定然为你立神位,今生今世,香火不断!”

一群百姓怒视他,马屁拍到这个程度,你让其余人怎么拍?

众人齐声道:“对,必须给胡县尉立生祠,千百年香火不绝。”

“当当当!”锣声中,有官兵叫道:“都出来!所有人都出来!”

无数拿着刀剑棍棒的人将百姓驱赶出了房间:“胡中郎将有令,所有人都去城外。”

一群元氏百姓冷冷看着那些拿着刀剑的人,别以为摘了黄头巾我就认不出你们是黄巾贼!

一群太平道信众淡定无比,认出来又如何,我们现在是胡教主的人。

元氏阖城百姓出了城,在空地上聚集,密密麻麻足有十几万人。

胡轻侯坐在高台上,看着无数百姓,忽然恶狠狠地笑:“胡某不是好人。”

元氏城百姓谄媚地笑着,心中鄙夷无比,谁不知道胡县尉不是好人?

胡轻侯挥手,万余太平道信众齐声呼喊:“元氏城内所有百姓,不分男女,十一岁以上,六十岁以下,尽数从军杀贼,若有不服,就是造反,立刻杀了。

十几万元氏百姓脸色大变!

胡轻侯张开手臂,仰面向天:“胡某不是好人!”

高台下,有人叫骂,有人哭喊,有人逃跑,有人被砍杀,有人惨叫,有人吓尿了,有人吓呆了。

胡轻侯张开手臂,看着天空:“……胡某不是好人……胡某……不是人……”

眼神渐渐平静,胡某不是人,胡某不是人!

那有怎么样!

……

数万元氏城百姓被抽取出来,成为了胡轻侯的士卒,心惊胆战地在城外的空地上列阵。

最前面的人有士卒示意,尚算站得工整,越往后,队伍越来越扭曲和密集,最后几乎是挤成了一团。

有少年大怒,厉声道:“胡轻侯是真定县县尉,不是元氏城县尉,我为什么要听胡轻侯的?胡轻侯根本没有权力指挥我!”

四周无数元氏百姓大声叫好:“说得对!”

赵恒走过来,皱眉道:“闭嘴,都站好了!”

那少年向赵恒吐痰,骂道:“你不过是一个仆役,也配教训我?”

赵恒侧身躲开浓痰,握住刀柄,厉声道:“再敢不听命令,赵某就斩杀了你!”

那少年看着赵恒脸上的可怕疤痕,冷笑道:“我是铜马朝百姓,我无罪,谁敢杀我?”

赵恒怒视那少年,真的有点下不了手,这些人其实都是用来装腔作势吓唬张角的,太过严厉好像不太好。

四周无数人大叫:“对,我们无罪!”

胡轻侯的声音传了过来:“都杀了。”

赵恒立刻出刀,那少年脖颈上挨了一刀,不等他惨叫出声,赵恒杀入了人群,刀光起处,红色鲜血飞溅。

四周无数人凄厉地尖叫。

胡轻侯冷冷地道:“将这些人的尸体吊在高处示众。”

赵恒大声应了,见有几个人中刀后犹在惨叫未死,随手补刀杀了,那轻描淡写的态度立刻让四周无数人再次惨叫。

赵恒厉声道:“都闭嘴,站好了!”

看着赵恒脸上的血迹和跳动的疤痕,四周尖声惊叫,然后鸦雀无声。

另一个角落,有人低声与周围的人商议道:“若是去打仗,我们必死无疑!”

周围的人凄苦地点头,那人继续道:“我们不如逃吧,我们这许多人逃跑,一定有人能够逃走的,就是被抓了也不要怕,法不责众,他们顶多就是骂我们几句。”

众人用力点头,不错,就是法不责众。

那人道:“我数到

三,大家一齐逃!”

“一,一,三!逃啊!”

数百人忽然转身就逃,边跑边叫:“大家快逃啊!”

数万人微微骚动。

张明远厉声下令:“杀了!”

一群太平道信众毫不犹豫刀剑砍下,那几百人瞬间血肉模糊。

数万元氏百姓凄厉地惨叫,然后瞬间老实了。

“若有人不服,尽数杀了,胡某不需要这许多人,胡某只要其中十分之九,这多出来的一成人只管杀了,留着没用。”

胡轻侯的声音在血腥气中飘荡,数万元氏百姓规规矩矩地站着,心中充满了对胡轻侯的憎恨。

太平道信众占领城池,给大家分粮食,而朝廷官员胡轻侯占领了城池却逼迫众人拿起刀剑杀贼,不听话就要杀了,谁才是真正的贼人?

……

三日后,胡轻侯率领八万大军向巨鹿郡而去。

六万余元氏城百姓拿着柴火棍,低声哭泣,泪流满面。

一个男子愤怒地低声咒骂:“胡轻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另一个男子手脚都在发抖,骂人的声音却坚定无比:“老子总有一天要杀了胡轻侯全家!”

另一个老汉泪水长流:“胡轻侯是禽兽,老头子都不放过!”

一个女子哭得稀里哗啦:“官老爷怎么可以逼百姓从军?官老爷怎么可以杀百姓?”

另一个女子神情坚毅:“我是定然要杀了胡轻侯的,不杀胡轻侯,誓不为人!”

一个士卒走过来,厉声道:“你们在说什么?走快些!”

众人脸上带着泪,挤出温顺的表情,道:“是,是。”

八万大军迤逦进了巨鹿郡,很快有县城中来人欢迎:“朝廷大军来了,我等欢喜无比。”“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朝廷大军。”

胡轻侯厉声道:“交出粮食,城中所有十一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男女拿起刀剑,跟随胡某平乱!不从者杀无赦!”

八万大军齐声怒吼:“不从者杀无赦!”

六万余元氏城百姓杀气冲天,终于轮到他们杀其余可怜人了,决不能只有自己可怜!

数日后,紫玉罗匆匆赶到:“老大,巨鹿郡已经没有了一个太平道信众。”

胡轻侯一怔,搞什么鬼?难道迂回反攻元氏城了?

紫玉罗摇头:“听说张角搬空了巨鹿郡所有粮食,向南而去。”

胡轻侯皱眉,向南而去?不是吧?张角什么时候这么大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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