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云轻“嗯”了一声。</p>
没什么好羞耻的，她第三次这样告诉自己，她不是纯人类，按道理，所谓羞耻，不应该传到她这里。</p>
可是，看着云洲玉的模样，她好像也被影响了。</p>
这是一种新奇的感觉，她能因为他的快乐，也从心底里感受到一丝丝的异样，迎着他的目光，用手捂住眼睛，微凉的指尖，被自己面颊烫得一缩。</p>
许久，云洲玉窸窸窣窣靠近她。</p>
以云放下手，两人四目相对。</p>
他面上带着薄红，张了张嘴，好几次，让以云都忍不住好奇他到底想说什么，半晌，他压低声音，说：“没学会，再来一次。”</p>
以云：“……”</p>
……</p>
亏得云洲玉的“求学”精神，折腾半宿，以云慢慢压下那种羞耻感，而云洲玉缓过来后，好半天，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那你呢？”</p>
以云：“我？”</p>
云洲玉看着她。</p>
以云只好叹一声，本来她想等明天，循序渐进告诉云洲玉，既然他先问了，她还是得解释的：“其实，我没法生孩子。”</p>
她点了点自己手臂，虽然这具身体材料十分坚固，但都是生物学材料，如人类一般的触感，让她能够方便地使用身体做事。</p>
她像极了人类，也几乎是人类，但不会拥有繁衍能力。</p>
这点她应该早点和云洲玉坦白，而不是让他暗自期待。</p>
她看着云洲玉，略有些担心。</p>
云洲玉“唔”了声，瞧着却不失望。</p>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说：“咳嗯，其实，我也才知道……嗯，也不是非要生孩子不可，只是想让你高兴而已。”</p>
在他很小的时候，那灰蒙蒙的记忆里，母亲会逗弄孩子玩，孩子咯咯笑，那时候他知道，笑能够带来快乐。</p>
所以这十二年间，他总想让两人有这种快乐。</p>
只是，他以为人的孩子，就是像灵一样，诞生于天地万物之间，毕竟在他的术符下，就能出现很多小雪人，这种观念一直影响着他，才会说出十个的……豪言，结果另有乾坤。</p>
简直是他人生中的巨大败笔。</p>
这些弯弯绕绕的想法，以云当然都不知道，云洲玉打算它当秘密，烂死在肚子里。</p>
此时，他面色如常，说：“所以，如果不能生孩子，倒也无妨，只要高兴就好，但是你没那么……”</p>
以云轻轻一笑：“我怎么会不高兴？”</p>
云洲玉又说：“不止这个意思，”他咬咬牙，有些难以启齿，“刚刚都是我自己而已，你负责忙活，难道就这？”</p>
以云终于反应过来了。</p>
她愣了愣：“我？”她扣住指节，想出一个缘由，认真地说：“我虽然是人，但也是系统，这不太一样……”</p>
“哪里不一样？”</p>
云洲玉忽然打断她的话。</p>
以云呆了呆，下意识说：“系统……系统怎么会有欲……”</p>
云洲玉掐了掐她的脸颊，轻哼一声：“没有不一样，管什么戏桶。”</p>
顺着这个动作，他手掌拢放在她颊边，盯着她，说：“你是以云，就是一个人。”</p>
以云先是觉得荒谬，又在云洲玉的目光下，一个激灵。</p>
她突然发现，她确实犯了傻，明明意识到自己是人，但为什么还要用系统的标准，画地为牢？</p>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她可以自己摧毁掉禁锢。</p>
以云抬起手，盖在他眼睛上，她咽了咽喉咙，听到自己音尾有点颤抖：“试试。”</p>
云洲玉揽住她的腰，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尖端颤动着，眸底一片深沉，带着点小心翼翼，噙住她的嘴唇。</p>
这是这么多次交换呼吸中，第一次有特别知觉。</p>
犹如一粒火种掉进枯草，骤然燃烧，温度逐步攀升，呼吸灼烫，有人侵占性加强，有人反客为主，指尖好像都开始发烫，脸颊也热乎乎的，温度脱离掌控，向另一方向进发。</p>
他突然抬眼，露出闪烁的眼睛，明亮的赤金色交织意动。</p>
这片赤金色，成为以云脑海里最初，也是最深的印象。</p>
就像本该一片灰暗的地方，只是这一刹那，一团明亮如光的事物，灼灼落到她的灵魂中，推翻重重枷锁，燃烧起来。</p>
这不是压迫感，极度陌生，却冲刷她的感知，流经灵魂。</p>
她忍不住一颤。</p>
很奇怪，她很清楚自己不存在“灵魂”，但在这一刻，她知道她真切地活着，被很用心地爱护与珍惜。</p>
这是抛开身体的感受，从灵魂内部散发出来的，促使心腔猛烈地跳动着。</p>
很疯狂，但也很快活，更有极大的满足。</p>
云洲玉食指揩掉她鬓角的汗水，顺着她的耳廓勾到她的耳垂，明明不影响呼吸，以云还是猛地喘了口气。</p>
这种感觉很鲜明。</p>
她活着，活在他浓烈的期盼与喜欢之中，并且，她渴望回应这种喜欢。</p>
也只有这一刻，以云才有勇气与资格，真真正正地宣布，从里而外，她是一个人，拥有七情与六欲的人。</p>
她与数据之间，彻底有天壤之别。</p>
末了，以云尝到累的滋味。</p>
她心里想，云洲玉哪是小野兽，明明就是大老虎，失策了。</p>
云洲玉精神却很好，他墨黑长发往后拢，露出脸上全部的线条，又优雅又清贵，异瞳却赋予他异常的艳丽感，他眯着眼睛，手上把玩她的头发，说：</p>
“再来一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