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很安静, 没人说话。</p>
军队一把手麦赛可在发完侮辱性言论后，依然很自得，他手指叩桌：“怎么了，你们有意见吗？”</p>
有人交换眼神, 又摇摇头。</p>
“不人道”这三个字, 终究没人提, 因为能量体并不是人, 是小世界里人消亡后的产物, 至于他可能存在的知觉，他们选择缄默。</p>
不久后, 会议结束，研究人员拖动椅子, 站起来。</p>
以云控制自己, 慢慢收回自己的程序，并且，消除自己闯入的所有痕迹。</p>
听到军队研究队的决定, 她并不愤怒, 也不失望, 更不会坐以待毙，她早就做好决定, 必须带云洲玉离开，这只是加快她离开的速度。</p>
穿越局已获得他们想要的基本理论，得到办法，是迟早的事，她绝不允许云洲玉被这般对待。</p>
即使他只是一团能量体，他就是云洲玉，有自己的知觉与意识。</p>
要赶在云洲玉被碎成一万个前。</p>
计算程序演练千万遍, 她首先要等云洲玉回到离子流里，然后抓住实验室的破绽，解锁时空穿梭装置，依托时空穿梭装置沉进世界，她能使用自身穿越功能，不再需要时空穿梭装置，也能进入任何一个世界。</p>
只要不在这个世界就好。</p>
当下，以云穿着白色的衣袍，漂浮在离子流试验管里，她一动不动，微微垂着眼睛的侧颜，看起来有些冰冷。</p>
麦赛可走到她面前，看了两眼，啧声：“这个机器人，挺像人类的。”</p>
研究人员嗫嚅一下，没说什么。</p>
以云觉醒的资料，被暂时锁起来，没有被军队知道。</p>
麦赛可一直盯着以云，自言自语：“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真的有意识？”</p>
研究人员说：“队长，这个玩笑不好笑。”</p>
麦赛可抱着手臂看他，说：“行吧，那这个机器，上面还有系统程序吗？”</p>
研究人员说：“没有。处于离子流里的程序，根据康坦定则，是不会还能和程序连接的。”这个是真的，只是，以云不止是程序。</p>
“当然，她现在的作用，就是与最大能量体inf相互作用。”</p>
inf是他们对云洲玉的命名。</p>
麦赛可说：“就是个最大能量体的充电宝。”</p>
有人过来，敬礼打断他们的对话，说：“队长，一切准备就绪，能量体inf刚做完实验，是否让能量体inf与a接触？”</p>
以云眼珠子不着痕迹地颤了颤，从他们的唇语里读出，云洲玉有些衰竭，需要刺激恢复能量。</p>
他被获批回到离子流里。</p>
以云看着面前那团能量体，他不懂她做出什么决定，只知道，徜徉在以云周围，自己很快乐。</p>
他窝在以云手里，没人留意时，以云伸长手指，轻刮能量体的边缘。</p>
他和光似的，除了暖融融的感觉，摸不着其他，但是，在以云靠近他时，他会更暖和一点，就像在表达欢迎。</p>
这是他对外界唯一的反应。</p>
以云看玻璃外那男人一脸不耐烦，盯着时间，问研究人员：“还要花多长时间，不是说能够尽快恢复？”</p>
研究人员回：“再过一分钟就好了。”</p>
以云敏锐察觉，他们等不及想带云洲玉出去，即刻做分离实验，根本不给她安安静静逃走的机会。</p>
她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现在逃，动静多大在所不惜。</p>
云洲玉似乎也能察觉，缠着她手指的地方，更烫了点。</p>
“滴——滴——滴——警告！警告！”</p>
整个实验室闪烁着红色光芒，警报声非常刺耳。</p>
实验室只有遇到一级危险，才会发出三声“滴”鸣的一级警告，上次一级危险，是计算到陨石轨迹即将落到附近。</p>
当即，整个实验室的人匆匆跑起来。</p>
“发生了什么事？”</p>
“让系统β自检，全部人听着，暂时出去空旷场所避难！”</p>
实验室本来很慌乱，不过，安插进来的军队的人，掌控局面，严加管理，人们很快冷静，有条不紊地走出去。</p>
那位麦赛可队长，却巍然不动。</p>
研究人员以为他担心实验数据，解释说：“这里拥有绝佳的自我保护机制，人躯程序也不会被轻易摧毁，但我们人类身体太脆弱，如果等等是辐射危害，身体会承受不住。”</p>
麦赛可收回目光：“我的人在穿越局外，我没收到他们关于危险的报信。”</p>
走在最后的老教授脚步一顿，说：“你的意思是……”</p>
麦赛可盯着整个泛红光的实验室，问：“你们确信没有别的瞒着我吧？”</p>
老教授冷冷地回：“资料都在您的掌控下，您可以自己看。”</p>
“我相信我的直觉，”麦赛可带着自己两个亲信，拉开实验室的椅子坐下：“我在这里等。”</p>
老教授不再说什么，他不着痕迹看了眼以云，与全部研究人员撤退。</p>
整个实验室只剩麦赛可三人。</p>
以云待在试验管里，冷眼看着他们。</p>
其实，麦赛可直觉没错，并没有危险，只是她耍的一个小把戏。</p>
程序就像以云的精神脉络，发散开来，渐渐贯穿二代，二代很快被她完全控制，就在刚刚，她利用二代发出一级警告。</p>
不是一级警告，难以清场，但想不到，一级警告也不能吓走这位新官。</p>
好在她留有几手，这时候，操纵距离最远的一个实验室的系统，程序快速运转升温，超过荷载程度，进而，设备爆炸。</p>
“砰！”</p>
轰然爆炸声配着一级警告鸣笛声，分外刺耳，足够让人心中惶惶，产生危险的错觉。</p>
亲信皱眉，劝说：“麦赛可队长，为了您的安全，我们必须离开。”</p>
麦赛可不再坚持，他站起来戴好军帽，快要离开之前，忽然想到什么，打开二代面板，以绝对管理者权限，输入指令——</p>
以云迅速察觉，这个指令，是要把云洲玉取出。</p>
他还是不放心，打算把最强大的能量体带在自己身边。</p>
以云本想趁他们调查的时候，打开试验管，走时空穿梭，可他这个举动，会彻底扰乱她的计划。</p>
一来，如果她暗自阻止他，按他这个恐怖的敏锐度，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二来再拖下去，研究人员会发现一级警告是幌子，到时候，情况可能会变得难以控制。</p>
如果被发现她入侵二代，她可能会被强行关闭，她的作用，只剩下和麦赛可说的那样，充电宝。</p>
所以，现在就得逃。</p>
在麦赛可点下指令的那一瞬间，以云忽然抬起头，露出黝黑的眼珠子。</p>
“哗啦”一声，她用手肘击碎试验管的玻璃，如此高强度的材料玻璃，和薄纸一般，一捅就破。</p>
以云跳出囚禁她无数个日夜的试验管，不需要她说什么，那团暖乎乎的云洲玉，紧紧跟在她身旁。</p>
显然，麦赛可三人没料到这种变故，其中一人被玻璃砸伤，令两人被迫后退好几步。</p>
“小心！”</p>
到底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他们拔枪对着以云，朝她脑袋上打。</p>
越硬、冲击力越大的攻击，对以云就越不可能造成伤害，所以她躲也没躲，头顶子弹，墨色的头发下，一张小脸紧绷着。</p>
她清楚时空穿梭装置在哪，没作停留，也不打算和麦赛可三人纠缠，想绕开他们跑出去。</p>
麦赛可的亲信跟不上她的速度，但麦赛可跟上了，他狂奔冲来，以云和他短暂交手，他衣服下护甲与以云是同个材料，她难以对他造成伤害。</p>
但是同样的，男人在战场锻炼的能耐，也无法擒拿以云。</p>
交手过后，双方弹开，男人似乎惊异以云的身手：“人躯不会设置打斗能力，你怎么有这种能力？”</p>
以云心想，要不是这个世界没“灵”的存在，她一定要让这家伙体会术符。</p>
“你不是β，你是谁？”</p>
以云冷漠脸。</p>
她不浪费口水解释，现在的时间，每一秒都是成功的关键，她踹开男人的手，冷着脸朝门口跑。</p>
目测之中，十米、七米、三米……</p>
男人的速度也很快，迅速利用二代下指令，准备锁上实验室。</p>
以云眼中亮了亮，指使二代违抗指令。</p>
二代在绝对指令与“自身指令”之间，还是会服从绝对指令，只是，系统程序为矛盾的指令困惑，开始自检，达成指令的速度会变慢。</p>
在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间，她矮下身子，和紧跟着她的云洲玉，一起冲出实验室的大门。</p>
实验室大门“砰”地关上前，她还听到麦赛可一句粗话。</p>
沿途空荡荡的，因为前期布置的警告，研究人员都不在，极大地地方便以云，她循着脑海里的地图，如愿找到时空穿梭装置。</p>
她知道，她指使二代打开装置，麦赛可那边，也会收到指令，她的目的必定暴露。</p>
果然，麦赛可立刻阻止装置开启，以云捏捏拳头，毫不犹豫一拳锤爆装置的门，感谢她这副身体，做起破坏来得心应手。</p>
强行打开的装置，脱离系统控制，麦赛可不能再阻止她。</p>
至于麦赛可和穿越局会爆发什么矛盾，接下来的烂摊子，让他们自己处理。</p>
她启动装置，跳入时空流，选择随机降临最近小世界，一切非常顺利，顺利到只花费三十四零四三秒，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p>
她的叛逃，就要完成了。</p>
云洲玉似乎能感知危险消除，很是欢快地在她颊边蹭来蹭去，以云安抚了一下他，紧接着，盯着穿梭进程。</p>
可惜他们运气不好，倒计时需要半分钟。</p>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她心里，突然有些惴惴，时间越久，变故越大。</p>
眼看着穿梭就要完毕，忽然，二代传来警告：“警告，穿梭被迫终止！”</p>
以云潜入二代寻找穿梭故障，一下察觉，穿梭发动装置，被人为卡住。</p>
正如在匀速转动的扇叶，被一只手抓住，即使扇叶本身没问题、发动装置也没有问题，但被卡住，就运行不了。</p>
是麦赛可追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