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究起来，于瑶之所以那么自信，除了硬实力之外，所处领域也是一大条件。
编程这东西，对了就是对了，做到了就是做到了，我程序运行的好好的，你能跟我扯我写的不好？
顾小婉不一样，就算自己再怎么满意，人家也能说“不好看”，“再改改”，甚至都不需要理由，丢一句“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怪怪的”。
就算顾小婉想坚持自己，一个两个可以不在乎，但耐不住跟她交流的几乎全是这种声音。
亲人朋友倒是对她都不吝夸赞，但顾小婉总认为那是出于情谊而非对她作品的认可，陌生人不经意间的评价才是对能力的判断标准，她的愿望是有人哪怕讨厌她这个人，也能喜欢她的作品。
现在想想，也许就是那时候开始有意意远离社交的呢？
她越来越透明，一开始作品给几个学美术的人看过，那些人一致评价很怪。
她预感再听这些会坚持不下去。
她独自画到大学，那时候的新希望是老师和同学，她又重新开始分享，可结果依旧不尽人意。
父母经常跟她说，不要管别人的看法，可她不能不管，因为设计就是要给别人看的。
她的室友常常一脸真诚地说：“小婉，我知道你不爱听，但忠言逆耳，你这么画真的不好看”。
那么诚恳，真像为她好，还是同专业的。
她从小在学校接受的教育，是多听别人的批评，少信别人的夸奖，她做到了。
她没法不怀疑自己。
“你的老师没注意到你吗？”沈哲明听着她讲述过去，时不时问一句。
“好像……注意到了？现在想想，那个老师也许不是针对我？”
她家境不好，当初选学校优先看学费和补助，最后选了所没多少师资的大学，老师们干劲也不高。
没人相信这种地方能出什么人才，加上顾小婉不爱说话，相比之下班长和郭璐那类家境好或者会来事的学生更值得他们费心思。
但有位老师每次都给顾小婉单独批作业。
然而那位老师坚信严师出高徒，隔三差五把顾小婉骂的狗血淋头。
本就缺乏信心的顾小婉更是自惭形秽，不知道是哪得罪他了还是自己真的那么糟糕。
“我还真是一点洞察力都没有啊！”顾小婉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
人在夜晚就是容易失控，顾小婉这次算是充分感受到了，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跟上司讲这些关紧要的东西。
“没事，我有很多，以后可以分你一些。”沈哲明倒是觉得自己很正常。
“谢谢，等能量耗尽就不用这么麻烦您了。”
“就算没有互换隐患，我也希望我的员工能一帆风顺。”
“有人说过您很会哄人吗？”
这句话成功让沈哲明沉默了三秒，随后如实回答：“没有，被我哄过的都想拉黑我。”
“诶？可您又能哄小砚又很会安慰我。”
沈哲明沉思了一阵，一本正经地说：“这算安慰吗？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顾小婉的脑袋彻底蒙进被子。
“小婉，你真的很优秀。”
沈哲明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在这个棉被组成的漆黑狭小的空间里分外清晰。
“嗯，谢谢，我会记住的。”顾小婉声音越来越小，“我好像有点困了。”
“好，晚安，我挂了。”
顾小婉迷迷糊糊把手机放在一边，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半睡半醒间，她听到通话挂断的声音。
这次深夜，沈哲明没有在堆满奇怪东西的地方醒来，只是摸手机的时候，触到枕头上似乎有一小片还没干透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