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县卫生局小会议室。
长条形的会议桌旁，气氛诡异。
叶凡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他的左右手边，分别坐着两位新上任的副组长——办公室主任钱伟和财务科科长孙斌。
钱伟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看起来文质彬彬。
而孙斌则是个精瘦的汉子，眼神锐利，十指不停地在桌上敲击，一副精明干练的模样。
他们两人，正是县长赵卫东连夜“关怀”并安插进来的“业务骨干”。
其余的组员也都正襟危坐，但眼神闪烁，显然都在观察着这场即将到来的“神仙打架”。
“好了，人到齐了，现在开会。”叶凡敲了敲桌子，开门见山，“关于这次督查的目的和重要性，我就不赘述了。今天我们主要讨论一下，第一步的工作，该如何开展。”
他的话音刚落，副组长钱伟就笑着接过了话头，那姿态仿佛他才是会议的主持者。
“叶组长说得对。我认为，调查工作要讲究程序，要稳扎稳打。我们不能听风就是雨，更不能搞突然袭击那一套，那样会引起下面同志们的恐慌和抵触情绪，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他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抛出了自己的方案：“我建议，第一步，我们应该先下发通知，让全县各级医疗单位，就药品使用、采购流程、不良反应上报等情况，先进行为期一周的‘自查自纠’。然后，我们督查组再根据他们上报的材料，进行梳理分析，找出重点，确定下一步的核查对象。这样既体现了我们工作的严谨性，也给了下面单位一个缓冲和准备的时间，大家说是不是？”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
“我同意钱主任的意见。”财务科长孙斌立刻附和，“查账更是如此，我们必须提前和对方单位沟通，让他们把账目准备好，这样我们去了才能提高效率。不然一堆乱账，我们十天半个月也理不清头绪。”
两人一唱一和，瞬间就把叶凡的调查方向，引向了一条漫长、繁琐且毫无用处的官僚主义死胡同。
给一周时间自查自纠？
那不是给他们时间销毁证据、统一口径吗？
提前沟通，让他们准备好账目？
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们要来查了，你们赶紧把假账做好等着我们吗？
会议室里，其他几个组员纷纷点头称是，仿佛这才是最正确的“办案规矩”。
一时间，叶凡这个组长，反倒被孤立了起来。
钱伟和孙斌对视了一眼，眼底都闪过一丝得色。
他们以为，这个年轻的组长已经被他们用“程序”和“规矩”给死死地框住了，接下来，只能任由他们拿捏。
然而，叶凡却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丝外科医生在手术台上的冰冷和决绝。
“钱主任和孙科长的建议，听起来很有道理。”叶凡缓缓开口，让两人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锐利，“我不是来和大家讨论学术问题的。我是来查案的，查的是人命案！”
他“啪”的一声，将那份刘富贵的死亡报告复印件拍在桌上，眼神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自查自究？是让凶手自己交代是怎么杀的人吗？”
“提前沟通？是让做假账的人，有更充分的时间把账做得更逼真吗？”
“各位，请搞清楚我们的身份！我们是督查组！不是慰问团！”
叶凡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现在，我宣布督查组的第一个命令。”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所有人，立刻上交手机，统一保管。从现在开始，到行动结束，任何人不得与外界进行任何形式的联系。”
“办公室主任钱伟，财务科长孙斌，你们两位带领一半人，立刻出发，查封县人民医院的财务科和药剂科，控制所有账目和药品出入库单据。”
“其余人，跟我走。我们的目标是县人民医院的档案室和信息中心，我要拿到过去三年，最原始的、未经修改的，所有死亡病例的电子档案和手术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