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组长走了,他们还要和石家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今天的痛快,会不会换来日后更深的痛苦?
苏沐秋的心沉了下去。
她发现,自己手里的相机和录音笔,在这位老人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法律和舆论,可以制裁一个石大山,却无法撼动这根植于人心几百年的宗族之根。
这是阳谋。
赤裸裸的阳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叶凡会陷入窘境时,他却笑了。
“石三公,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就一句话。”叶凡往前走了一步,直面着老人,“你想说,在这里,你石家的规矩,比国家的法律还大。”
石三公眯起了眼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会走。”叶凡继续说道,“但有些东西,我带来了,就没打算让它再离开。”
他没有去看那些动摇的村民,反而转身,问向一直没说话的王副局-长。
“王局长,我问你,如果今天我们走了,石家再把这坝筑起来,再把水截了,你这个公安局副局长,管不管?”
王副局长浑身一激灵,他看看叶凡,又看看石三公,感觉自己被放在了绞刑架上。这个问题,怎么答都是死。
“你不用怕。”叶凡的语气很平静,“我只需要你回答,按照法律,你该不该管。”
在叶凡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注视下,王副局长咬了咬牙,几乎是吼了出来:“该管!这是公然违法,发现一次,打击一次!”
“好。”叶凡点点头,又看向李副局长,“李局长,这片水源,属于国家还是属于石家?”
李副局长也被逼到了墙角,硬着头皮回答:“属于国家!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侵占、截留!”
叶凡这才转回身,重新看向石三公,声音陡然提高,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乡亲们,你们都听到了吗?这不是我叶凡一个人的决定,这是国家的法!今天,我叶凡在这里,公安局和水利局的领导也在这里,我们一起,把国家的法,立在这红石峡的土地上!”
“我叶凡会走,但王局长不会走,李局长不会走!公安局的大门,永远开着!国家的法律,永远在这儿!”
他指着那座被砸了一半的土坝,目光如炬,扫过每一个村民的脸。
“今天,你们砸的不是石家的坝,你们是在用自己的手,把国家的法,一镐一锄地,重新迎回我们红石峡!”
“你们是想继续活在石家的‘规矩’里,看他们的脸色,分他们剩下的汤水?还是想堂堂正正地站起来,活在国家的法律下,用自己的双手,去浇灌自己的土地?”
“这坝,砸不砸,你们自己选!”
叶凡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整个山谷,落针可闻。
所有村民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他们看着叶凡,看着他身后那些虽然脸色难看,却不敢反驳的局长们,再看看脸色铁青的石三公。
他们心里那团被浇灭的火,似乎又有了复燃的迹象。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第一个做出选择的,又是王老二。
他想到了病床上母亲苍白的脸,看了一眼叶凡坚定的背影,猛地举起手中的铁镐,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砸了下去!
“砸!!”
“砰!”
这一声,像是一个信号。
一个、两个、十个……
越来越多的村民,重新举起了手中的工具,眼神里的犹豫和恐惧,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石三公看着眼前再度沸腾的人群,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骇。
他发现,这个年轻人,正在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瓦解着他经营了一辈子的权威。
他不是在拆坝,他是在……诛心!
“反了!都反了!”石三公气得浑身发抖,拐杖笃笃地敲着地,声音凄厉。
叶凡走到他的面前,弯下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三公,时代变了。你那套,该进博物馆了。”
说完,他直起身,看着那座在众人合力下,正在一寸寸崩塌的土坝,眼神深邃。
第一把刀,斩了后台。第二把刀,断了水源。
这第三把刀,是时候,该去会会这县里的“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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