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脑中两个人的身份短暂融合在一起之后，他就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记忆之海泄洪一般在日常点滴中迅速恢复。</p>
其实主脑空间中的时间概念非常地混乱，大多数人在里面根本不会记得经过了多少年，但卫寒云不同。</p>
他有严格的内时钟，即使在主脑空间里，也一直记录着日期的转换。</p>
所以卫寒云逐渐想起来的，是一份长达几十年的记忆。</p>
时间线的整理越来越完整，空白的部分被填补得越来越少——同时也就代表着，卫寒云已接收了绝大部分从前“自己”的记忆。</p>
他仍然能清楚地将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两个身份区分开来的同时，两个身份的感情却无法有条有理地被分割两边。</p>
卫寒云问过其他几人，除了邱夏夏的情况尚不稳定，其他人都是一样的情况。</p>
卫寒云对着电脑里的记忆文档沉思时，李曳一个打电话到钟子湮手机上催稿，被卫寒云顺手接了起来：“什么事？”</p>
李曳迷惑：“我打的不是队长的电话？”</p>
“她的手机放在我这。”卫寒云看着屏幕，“我记得你的记忆很好？”</p>
“还行吧，比不上你。”李曳咋舌，“我只是记忆力好，真正图像式记忆的只有你和盛嘉言。”</p>
“我有一件从前的事想问你。”卫寒云将鼠标移动到一行字上，“盛嘉言当时还没有进入主脑空间，只有你可能是知情人。”</p>
李曳顿生不祥之感：“什么事情？”</p>
“她第一次复活我。”卫寒云说，“是去‘海的女儿’副本当中实现的，找了给小美人鱼魔药的女巫。”</p>
“……对。”李曳的声音开始紧绷。</p>
卫寒云将手指停留在触控板上：“那个女巫只做交换。子湮付出什么换来了我的复活？”</p>
李曳沉默半晌，才惊讶地问：“你居然不知道？”</p>
“你忘了她三天没理我，因为我是作为她的挡箭牌而死。”</p>
“艹，也是。”李曳在电话另一头骂骂咧咧地点了根烟，深吸一口才说，“这个也不是不能说，虽然我觉得由队长亲口告诉你会更好。”</p>
“我原来猜测或许是‘爱’，但这和现状显然不符合。”卫寒云说。</p>
如果钟子湮没有了爱人的能力，他就不可能恢复记忆。</p>
“她交出了进入主脑空间之前的巨大部分记忆。”李曳啧了声，“留下的只有很稀少的一些部分，所以对于队长来说，只要能离开主脑空间，去哪里都一样。她不记得从前的家人——不过她曾经也提过，她父母早逝，本来没有非要回去的执念，所以当女巫提出你的复活条件时，队长才说她是最适合的交换人选。”</p>
“——你要是准备跟队长坦白，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李曳说完立刻补充，“我怕被她骂。”</p>
卫寒云没理会李曳的甩锅行为，直接挂断了电话，将屏幕向下放着。</p>
他又打开日历重新看日期，把原本做了标记的520划掉，反复思忖后，改到了一个四月里的日子。</p>
接着，卫寒云将所有队员的名字列了一遍。</p>
他的记忆几乎恢复完全，只差不起眼的一些小细节，那么对于还没找到的几名成员身份推断，当然也是有的。</p>
原本选在520这个平平无奇的日子，卫寒云想要以两世的身份请求钟子湮成为他的家人，做一场盛大的表白，但现在他将这个计划取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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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子湮更为需要的不止是单薄的一场表白。</p>
他想尽所能给她自己所能给出的一切。</p>
携手跌跌撞撞共同走过的几十年黑暗日子里，钟子湮对卫寒云来说意味着、又超越了太多太多。</p>
是他的路灯，他的航向，他的归处；</p>
是友情，是亲情，是爱情，是之于其上的一切一切。</p>
过年时，卫寒云问过钟子湮是如何抓住最后“一线生机”的。</p>
钟子湮当时轻描淡写地说是“所有点数支线”和“放弃回到自己原来世界的机会”时，卫寒云就觉得其中有些违和。</p>
直到梳理记忆到自己复活的那一步，他才明白过来这一处违和究竟出在哪里。</p>
——钟子湮早就将自己原生世界的记忆献出换了他的复活机会，当然无所谓自己是否能回到原生世界。</p>
她去哪里都可以，唯一的区别是身边有什么人；既然孤身一人，那去天堂和地狱也没有差别。</p>
但卫寒云要将钟子湮带回介于天堂和地狱正中、满是烟火喧闹的人世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