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相信……但那尸体, 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p>
三分钟后，许晓璐家客厅里。</p>
那具腐坏的女尸被以床单包着, 放在了客厅的另一边——负责搬尸体的，自然还是那些倒霉的鬼藤。</p>
许晓璐坐在两人的对面，不安地搓着手指。</p>
三分钟前，她在刚发现白河他们私自挖地时，可不是这个反应。</p>
她一开始还一本正经地威胁两人，说要告他们私闯民宅，还信誓旦旦尸体就是他们埋下去的，一副打算直接甩锅的样子；不过在看到白河身后的藤蔓后，她的气势就一下弱了下去, 在得知苏越心的真实身份是神秘事务调查员, 后面还跟了一串女王相关的头衔后，更是一下缩成了鹌鹑。</p>
白河趁机开口，三言两语地哄得她开门放他们进屋, 顺便把尸体也搬了进去。</p>
在搬尸体时, 白河才发现那裹尸的床单其实也不太简单——那床单的边沿，缝着一些细小而奇怪的符文。</p>
坐在茶几的另一边, 白河一边观察着许晓璐的神情, 一边板着脸开口：“可那尸体是在你花园里发现的，你的花园里还养了狗——难道你想说，是有人跑到你花园里刨了半天土，却没被人发现吗？”</p>
许晓璐怯怯地看他一眼：“你们刚才不就是吗？”</p>
白河：“……”那能一样吗。</p>
他威胁地扬了扬身后的藤蔓, 鬼藤们配合地一阵乱舞——果不其然，许晓璐被这些东西吓得往后缩了一下。</p>
这些鬼藤并不是梦标识，而是白河自带的，并不在其他人“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范围之列。</p>
“而且那个床单是你的吧。”白河紧跟着道, “否认也没用。配套的用品、购买记录、使用痕迹……只要它是你的，总会被找到证据的。”</p>
许晓璐：“……”</p>
苏越心安静地擦着皮鞋上沾到的泥土，直到这会儿，才淡淡开口：“我知道不是你杀的她。”</p>
她抬头看向面露错愕的许晓璐，继续道：“因为时间对不上。”</p>
许晓璐一脸茫然：“什么叫，时间对不上？”</p>
苏越心没有回答，一旁的白河却是明白了。</p>
苏越心的意思是，如果那尸体是真</p>
的许晓璐的话，时间对不上。</p>
玩家都是统一在一天前登入游戏的，灰雾同样，要死也只能死在那之后。但看那尸体的腐烂程度，分明已经死了好一段时间了……</p>
所以那具尸体不可能是许晓璐，白河之前推测的“许晓璐被取代说”也就不能成立。</p>
当然，是不是她杀的人，这就不好说了。但他们现在是想趁机问情报的，那肯定是尽可能表现出善意比较好。</p>
“我知道白天的时候，你说了谎话。”苏越心语气笃定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决定，是说真话，还是继续撒谎。”</p>
苏越心往后一靠，语气悠然：“先说清楚，我们不会把你没做过的事硬栽给你。但也不会无故帮你隐瞒某些事。”</p>
她略一停顿：“能够使用一定的符文——这在大部分标准里，都足以被称为‘女巫’了。”</p>
许晓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p>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嗫嚅道：“抱歉，白天没有对你们说实话……我只是觉得有些事，你们听了也不会信的。”</p>
苏越心冲她抬了抬下巴：“现在你可以说了。”</p>
许晓璐咽了口唾沫，正色道：“我爷爷留下的材料，我其实看过……虽然只看了一点。”</p>
她将那些东西便宜卖给小安，也不是一时犯蠢。</p>
而是为了避祸。</p>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我知道，至今仍有人在意着眠眼公馆的事，也心怀着重新唤醒某个东西的执念。正因为如此，我手里的东西对他们至关重要。”</p>
许晓璐说着，用力拽紧了裙摆：“我本来没把这些当回事的。直到我发现，这个镇子里也有那样的人，而他们，也盯上了我……”</p>
最开始只是一些匿名的信件，礼貌地请她交出那些材料，甚至还开出了很不错的价格。</p>
许晓璐知道那些材料是干嘛用的，自然没有同意。于是要求渐渐变成了威胁——</p>
“死去的动物残骸、内脏、血，不断出现在我的花园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选择了养狗。有狗之后，他们消停了一阵，我以为没事了，结果13号凌晨，就在花园里发现了这具尸体……”</p>
“等等。”白河听着不对，“尸体出现的前一天晚上，狗没有叫？”</p>
许晓璐摇了</p>
摇头：“所以我才害怕。”</p>
一具新鲜的、还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这完全吓到她了。尤其它来得轻悄悄的……</p>
这让她想到了曾在材料中看到的一种巫术——或者说黑魔法。</p>
“我在书里看到过，一种控制尸体的方法。”许晓璐脸上流露出几分恐惧，“我怕这具尸体就是被他们控制着走来的 ，怕它又起变化，就把用符文控制住，埋进了地里。但我又实在害怕，就趁着第二天安医生过来，把材料放在了他能看到的地方……”</p>
小安曾告诉过她，他在写一本书，大部分内容都已完成，就只欠缺最后一部分——主角最后要使用的仪式和咒语，他想不出合适的。</p>
许晓璐觉得他会对自己摆出来的材料感兴趣，他也确实如此。</p>
“你知道小安家里后来遭窃了吗？”苏越心问她。</p>
许晓璐点头：“我猜到他们会转而找他麻烦。但无论如何，后面就不管我的事了。”</p>
哪怕他真的将材料给了出去，责任也是他的。和自己无关。</p>
很天真、很自私的想法，但不得不说，还挺真实。</p>
苏越心点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那个威胁你的人是谁？”</p>
“吕获。”许晓璐默然片刻，说道，“我知道他虐杀过鸡。而且他身上也有和我爷爷一样的味道。”</p>
苏越心沉默地望着她，面露思索。</p>
从许晓璐家出来，天边已染暮色。</p>
苏越心他们帮着将尸体又埋了回去。跟着苏越心就将白河送回了家，临走前又检查了一下藤蔓的情况，挺放心：“还能用大概三次。”</p>
她抬头看向白河：“那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还有，注意做梦。”</p>
白河讪讪：“我……我努力？”</p>
苏越心：“你努力一下不要梦到我就好了。”</p>
白河：……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啊。</p>
“而且，你们人类不是应该用那种控制梦境的技巧吗。”苏越心一本正经地比划起来，“比如睡觉前转动眼珠之类的……最重要的是意志！”</p>
她甚至还拍了拍白河的肩：“要把你的意志，灌输进梦里！人类的意志，是很强大的！”</p>
白河：……</p>
我不否认人类意志的强大</p>
，但我真觉得你对人类意志强大的地方有误解……</p>
这话在他嘴边停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句：“我努力一下。”</p>
“嗯。”苏越心似乎对他的努力非常有信心，又嘱咐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按她的说法，她要赶在被安眠拖去陪饭前，再到处探索一下，顺便在所有嫌疑人的屋外，都放一只眼睛。</p>
这样如果那怪物今晚不去找老吴的话，明天检查下眼睛的存在情况，就能再排除一个嫌疑人。</p>
白河明知自己不该好奇的。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上哪儿搞这么多眼睛？”</p>
苏越心往眠眼公馆的方向遥遥一指。</p>
“那里有很多自然生成的小怪物。多刷一刷，肯定能刷到带眼睛的。”</p>
白河：……</p>
他就知道，他不该好奇的。</p>
苏越心毫无心理负担地走了，剩下白河一人，从房间里摸出点面包当晚餐吃了，一边吃一边研究着自己桌上的书和日记，记下了几个要点，之后便匆匆洗漱睡了。</p>
这一次入睡，他依旧梦到了姚少爷。不过这回姚少爷都没在他面前蹦跶多久就被藤蔓一小口黑雾喷走了。</p>
之后他的梦境就开始放飞自我了——白河发誓，他真的有按苏越心说着，在睡前转转眼珠，并朝梦里灌注了据说很强大的人类意志……</p>
然而，在他醒过来的一刹那，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他完了。</p>
果不其然，就在他苏醒后没多久，他的房门就被敲响了。</p>
他打开门，看到苏越心正站在外面。</p>
顶着一个流泪猫猫头。</p>
“我发誓，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p>
五分钟后，白河以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对苏越心说道。</p>
苏越心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看着他——用那个流泪猫猫头。</p>
“可能是因为这两天一直在提姚少爷，所以我就梦到了张家村，梦到了张家村，我又梦到了你那个时候的黑猫造型……”白河努力解释着，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弱了下来，“真的抱歉。我也没想到……要不我现在抓紧时间睡个回笼觉？”</p>
苏越心望着他，沉默不语。</p>
白河：……</p>
他的身后，一群鬼藤正聚在一起，用头部裂开的缝隙吃肥料，时不时抬头“看”他</p>
一眼，又将头碰在一起悉悉索索，一边悉索一边侧目“看”他，像极了一群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指指点点的路人甲。</p>
白河越发无语。一群戏精，都是给喂饱了撑的。</p>
他抬手搓了把脸，抬头正打算再和苏越心说些什么，抬头一对上苏越心的猫猫头，话语便又哽住了。</p>
她这猫猫头还不是漫画的那种，而是一个活生生的黑猫脑袋，眼睛湿漉漉的，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模样。</p>
虽然一个活人脖子上顶个猫脑袋是挺违和的，但不得不承认，那眼神杀伤力还挺大。</p>
白河望着她的猫猫头，语气不知不觉弱了下来：“你……你还好吗？”</p>
还从口袋里掏了块手绢给她。</p>
苏越心：……</p>
苏越心：“不要误会。我是在瞪你。”</p>
白河：……哦。</p>
苏越心不开心归不开心，到底也没追究什么，也没打算真的让白河去睡个回笼觉。她只拿着湿漉漉的猫眼瞪了白河片刻后，简单交代了下情况后，就转身出了门。</p>
白河拿着他的日记本，赶紧跟在了后面。</p>
——昨天他回来后再翻日记本，发现里面刷新出了自己看到许晓璐埋尸的相关记录，自己脑子里也多了些许相关的“记忆”，他便琢磨着，干脆将这本子随身带着，万一又触发什么新记录，也好第一时间知道。</p>
苏越心昨晚又去了趟眠眼公馆，还在附近的树林中转了一圈。她没在公馆内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却在附近树林中找到了拖拽重物的痕迹，沿着痕迹一路走过去，可以看到许晓璐的住处。</p>
不过靠近公馆的位置，痕迹却是被处理掉了——苏越心估摸着，这可能是怕徐维维看到。</p>
“这和许晓璐的说法是对上了的。”苏越心道，“只是她搞错了。那具尸体并不是被控制着‘走’到她家来的，而是被人从公馆一路拖过去，偷偷扔进她家的。”</p>
“徐维维追踪的女贼12号翻进公馆。13号许晓璐家出现女尸。当天她就慌里慌张地那些材料转手给了小安。小安将那些材料里的东西填进了自己的故事里，志得意满地开始寻求出版，为此找上了富豪老吴，还给他看了手稿，没过多久就听到小安手稿被盗的消息……”</p>
苏越心一</p>
边走一边快速梳理着，转头看向白河：“你听下来有什么感觉？”</p>
白河摸了下下颌：“时间太紧凑了。”</p>
“我也觉得。尤其小安成书，以及手稿丢的时间。”苏越心道，“如果完成祭祀，唤醒怪物的是偷手稿的人，那对他来说，时间太紧了。小安完成手稿最快也要13号或14号，手稿失窃肯定是在那之后。而管家来找你老师是在14号，这个时间安排太赶了，且存在不确定性……”</p>
“但如果凶手就是小安，那就说得通了。”白河接口道，“他先是用尸体去吓许晓璐，又及时上门接手材料。他只要拿到材料就可以开始准备仪式，在这个时候让管家来找我老师也正好……”</p>
“还有一点。”苏越心放慢了脚步，“许晓璐家，是有狗的。但尸体出现那天，她说没有听到狗叫……”</p>
白河一拍手掌：“而小安兼职兽医！”</p>
“嗯。”苏越心点头，“现在就是要确定几个关键日期时，小安的不在场证明。”</p>
白河点了点头，忽然觉出不对：“可这路不是去诊所的。”</p>
“嗯。”苏越心继续点头，领着白河转了个弯，“我们先去找老吴。”</p>
苏越心找老吴，主要是为了问一下他昨天在镇里打听到的情报，顺便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p>
老吴：“……大佬，你真确定你的目的没说反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