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瑶已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昆仑, 对于大部分昆仑弟子来说，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谢明瑶在的时候他们也不曾与她过多接触, 一直避嫌, 死了便只觉罪有应得, 她闹出那么多事情来, 早该有个了解。</p>
最高兴的自然就是苏芷汐了。</p>
谢明瑶的死好像天大的馅饼砸在她头上，她知道的时候都愣住了, 拉住元晏的衣袖难掩激动道：“什么？她死了？她真的死了？她终于死了？！”</p>
元晏脸色有些苍白, 杏眸微垂睨了一眼被她拉着的衣袖, 使劲扯回来淡淡道：“你很高兴？”</p>
苏芷汐是真的高兴，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但她也没傻到坦白，毕竟在山下这么久, 她也看得出来, 自从这次历练中断归来，身边人对谢明瑶的感官就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他们的注意力本都在她身上, 现在……</p>
“我没有，大师兄。”苏芷汐低下头说, “我只是……只是……”</p>
她想着辩解, 但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元晏直接打断了她的吞吞吐吐。</p>
“你若高兴, 倒也说得过去, 她几次陷害于你, 还让你被罚下溶雪宫, 令你处境尴尬, 你恨她怨她，也是应该。”</p>
元晏嘴上这样说，但脸上表情却越来越冷漠，苏芷汐从未见过大师兄这个样子，大师兄像永远温柔永远蔚蓝的深海，从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变得露出凉薄之色，哪怕谢明瑶做了那样的错事，他也多次为她求情，可现在……</p>
“大师兄，我真的没有，同门一场，我自然也为她伤心，只希望她可以早日轮回，下辈子做个好人，不要再走火入魔了。”苏芷汐委屈地咬着唇，低低地弥补了几句。</p>
元晏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很轻道：“我此次前来只是要告诉你，三日后我们便要离开昆仑继续之前中断的历练，你提前做准备。”略顿，他微微垂眸道，“我有些累了，云听那里便由你去告诉他吧，你们关系一向好。”</p>
“大师兄……”苏芷汐还想说什么，但元晏已经转身离开。</p>
近日来昆仑一直在下雪，时大时小，元晏修长如玉的身子包裹在昆仑禁欲规整的蓝白道袍里，转身时道士冠上太极两仪的佩玉随着光线由明变暗，像极了他一颗起起伏伏的心。</p>
他是真的没心思再去通知别人，再被问一次谢明瑶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的问题。</p>
走在昆仑寒风阵阵的回廊里，元晏满脑子都是谢明瑶或是充满恶意，或者巧笑倩兮的模样。</p>
那样鲜活的一个人，突然就死了，他到现在都有些接受不了。</p>
那日他泡药浴，她无意间闯入，他的紧张无措，她的肆无忌惮……一切都好，都清晰得彷如昨日，他每每夜里修炼醒来，都总会不自觉想起，怎么也没过多久，那样一个人，就死了呢？</p>
是他的错吗？</p>
如果他没有选择救苏芷汐，是选择救她呢？</p>
是不是她就不会死了？</p>
可如果这样，苏芷汐一定不会有好下场。</p>
在这二人之间，似乎只能取舍一个。</p>
他选择了苏芷汐，所以谢明瑶死了。</p>
白色长靴陷入积雪里，元晏扶着回廊的柱子停下脚步，胸口气血翻涌，为难与复杂的，好像是后悔又好像是什么他难以懂得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身心，他一时难忍，竟就这么吐了一口血。</p>
鲜红的血顺着唇瓣落下，元晏茫然地看着雪地撒上的血迹，还是不愿相信谢明瑶真的死了。</p>
可话是昆仑道尊说的，道尊从不说谎，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p>
他说谢明瑶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p>
死了啊……</p>
她怎么就死了呢。</p>
他还不曾弥补她。</p>
元晏步履蹒跚地坐到回廊一侧，总是挺直的脊背缓缓弯下，眼前一片黑暗，早该痊愈的旧伤又有些复发。</p>
他斜倚着栏杆，目光飘向远处，记忆里他们见过的每一面，都像是刀子般划烂了他的心。</p>
她这样一死，倒是让他，再也无法忘记她。</p>
相较于元晏，云听知道谢明瑶死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的。”</p>
他非常肯定地对苏芷汐说：“谢明瑶怎么可能死？我们死了她都不会死。”</p>
少年笃定的语气让苏芷汐都开始怀疑信息来源了，但回过神来她便道：“这是我师尊告诉宗主的，难道会有假？”</p>
“……是道尊说的？”云听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了，但他一直觉得是谢明瑶又在作怪，不知道哪儿来的风言风语，可……竟然是道尊说的？</p>
“那是自然，否则我也不会这样肯定。”苏芷汐在元晏那里吃了亏，这次学了聪明，一脸悲悯道，“虽然她做过许多错事，但到底有同门的情分在，现在知道她死了，我心里也很难过。”</p>
云听嘴角抽了一下，握着长剑的手微微紧了紧。</p>
对于善于伪装的他来说，该怎么不着痕迹地指出这位小师妹的演技过于拙劣了呢？</p>
最后云听还是没指出来，因为他没心思管那么多了。</p>
“我还是不相信。”他执拗道，“她不可能就这么死了。”</p>
他转身就走，走得很快，好像急着要去求证什么。</p>
苏芷汐见他走了，脸上的悲悯消失，取而代之是细微的嘲讽。</p>
他们一个个不是不相信就是很伤心，可谢明瑶死都死了，又能如何呢？</p>
还能诈尸活过来不成？</p>
不可能的。</p>
他们早晚会完全忘掉那个女人，没关系，她等得起，她不在乎，她怎会在意一个死人？</p>
倒是师尊那里，下山之前得好好去道个歉，为了一个早早没命的谢明瑶让师尊一再对她失望，实在是她的错处，不过……</p>
还有件事，她必须得做。</p>
苏芷汐素雅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轻快地脚步转向谢明瑶在山下的居所。</p>
上去出去历练，是苏芷汐第一次跟随宗门下山，但是谢明瑶的第二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