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次历练出事之前，谢明瑶是一直住在山下的，现在她死了，她的住处肯定要被收拾清理，在全部清理掉之前，她要去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p>
云听要去找人求证，自然也是找元晏，元晏是昆仑首徒，是掌门大弟子，他若说谢明瑶死了，那搞不好就是真死了。</p>
云听是在回廊里找到元晏的，他好像已经昏迷了许久，嘴角带血，肩上积雪，看上去像是死了一样。</p>
云听一看素来仁善干净得仿佛一张白纸的大师兄这副样子，就知道谢明瑶恐怕是真的死了。</p>
她居然真死了？</p>
那么能作的一个人，那么能演的一个人，居然真的死了？</p>
云听步子顿了一下，才慢慢走到元晏身边，扶着他起身。</p>
“怎么就死了呢。”他喃喃道，“我还没找你报仇呢，真是……太弱了。”</p>
……</p>
溶雪宫上，宣布了谢明瑶已死消息的檀冰比任何人都要平静。</p>
也或许他只是看上去很平静，里子里应该是最不平静的那个。</p>
他只着宽袍锦衣斜倚美人榻，长发披散，没有束冠，也没有系腰封，领口敞着，脖颈上的咬痕，和前不久谢明瑶留下的吻痕都没消失。</p>
他静静靠在那，手轻飘飘地放在腹部，似乎永远蕴着几分哀色的桃花眼定在一处，眼底却没有焦距，显然并未在看什么。</p>
山下结界传来动静，不久，苏芷汐求见的消息由守阵弟子递上来，檀冰本是不想见的，但苏芷汐说她有一些谢明瑶的遗物要交给他。</p>
“遗物”？</p>
她的遗物何须来交给他，他与她是什么可以为她收敛“遗物”的关系吗？</p>
缓缓坐正身子，檀冰化出一面水镜，对着镜中轻抚过眉心一点朱砂痣，确认过后才命人放苏芷汐上山。</p>
被罚离开这么久，终于得以回来，苏芷汐每一滴血都在兴奋。</p>
她很高兴，可她也知道不能高兴，进殿之前她敛去所有的神色，尽量保持平静地走进去。</p>
没有哪个时刻让她比现在更深刻意识到，她有多思念师尊。</p>
在山下的这段时间，只要一想到师尊在和谢明瑶独处，想到谢明瑶曾那般玷污师尊，她就痛苦得难以自持。</p>
还好她死了，她死得真好啊，想到这里，苏芷汐嘴角又止不住翘起来。</p>
走进内殿她才再次沉下脸，恭敬跪下，托起手中的东西举过头顶。</p>
“师尊，谢师姐与弟子虽有不少纠葛，但逝者已矣，弟子也为谢师姐的死遗憾惋惜，今日见山下同门在收拾谢师姐的居所，弟子擅作主张将谢师姐留下的东西带来给师尊，她怎么说……也算与师尊有师徒的缘分，弟子想，师尊慈悲仁善，大概会想亲自处置她的遗物。”</p>
昆仑道尊，无人之巅的圣子，的确是慈悲为道，心怀天下大善的。</p>
苏芷汐这次话说得十分漂亮，连帘后的檀冰都多看了她一眼。</p>
察觉到那冷冰冰的视线，苏芷汐热血沸腾，还想说什么，却听檀冰冷淡道——</p>
“放下。你可以走了。”</p>
苏芷汐愣了愣：“师尊，弟子还想好好跟您道别，之前弟子做了很多错事，惹得师尊一再失望，如今弟子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等这次历练归来，弟子定会更加努力，再来好好侍奉师尊。”</p>
她虔诚地磕了个头，可帘后的人根本没有理会她的虔诚。</p>
檀冰一言不发，静等她离开，苏芷汐也察觉到了，虽然浑身僵硬，窘迫而麻木，但还是努力站起来，低着头乖顺地走了。</p>
她刚一走，谢明瑶的“遗物”便飘了起来，直接掠向纱帘之后。</p>
纱帘打开，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接住了“遗物”，拿到眼前漫不经心看了起来。</p>
最起先，檀冰是真的看得漫不经心，但看着看着，他脸色便越发冰冷，桃花眼底尽是薄凉的杀意。</p>
在谢明瑶这堆“遗物”当中，除了一把破剑，几件道袍几本书，还有不少信件。</p>
不看这些信件，他都不知道这个在她上山之前，他都不知存在的“弟子”，竟还有这样大的大一颗心。</p>
两根如玉的手指夹着一页信笺，信笺是写给普怀寺佛子的，看起来还不是第一封……她何时见过佛子？字里行间的“念念不忘”真是让人倒尽了胃口。</p>
再看看其他的，元晏，云听，每一个都有提及，甚至是多年前偶然碰过一面的妖王，她似乎都十分倾心？</p>
修道之人，对妖一见倾心？</p>
她若真的识得妖王，那最开始上山说的那些话，关于嫦娥和玉兔的言论，会不会……</p>
眨眼之间，一叠信笺被生生烧毁，檀冰猛地起身，薄唇开合想说什么，却一股不适涌上喉咙，险些吐了出来。</p>
修士怎么可能会吐？尤其是他这般修为到达巅峰的修士。</p>
檀冰捂着心口，额前发丝在他好看的眼睛前微微飘动，令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孤冷的破碎感。</p>
远在千里之外一处镇外山洞修炼的谢明瑶，根本不知道原书里设计给她的那些脑残情节，恶心扒拉的“日记”和信件都被檀冰发现了。</p>
她现在是完全坐实了见一个爱一个，水性杨花的性子。</p>
她入定几天才醒来，檀冰给的玉简修炼起来十分顺利，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体内有一股十分陌生但很强大的灵力。</p>
……好像是在和檀冰第一次之后有的。</p>
电光火石之间，谢明瑶意识到，这恐怕就是那些小说里常说的……修士的元阳。</p>
元阳啊……</p>
檀冰他是，第一次。</p>
这不意外，但这样直观直白地重点想起来……</p>
谢明瑶低下头轻捻了一下手指，想到自己如何糟蹋了对方，叹息一声低低道：“这也怪不了我呀，一报还一报，算咱们两清，大不了往后做了魔尊，不欺负你了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