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很轻，但谢明瑶听得很清楚。</p>
“……我饿了。”</p>
谢明瑶扶着门的手紧了紧。</p>
“……背上很痛。”他似乎低低喘了一下，“雪月草需要炼化，我没有力气。”</p>
记忆仿佛被拉回了雪月山上的雪洞中，她被波及到快要撞上崖壁的时候，师无音还在操纵他的琵琶，檀冰却不顾被他打伤的危险放弃抵抗朝她而来，护着她不让她有半分痛苦。</p>
想来他及时赶到，也是探知到师无音靠近她了吧。</p>
他用了什么方法？</p>
他会不会是故意的？</p>
可就算故意的，这件事还是深深刻进了她的脑子里。</p>
从小到大，保护她的人，除了拿工资的保镖，就再也没有了。</p>
“知道了。”谢明瑶淡淡说完，还是先出去了，她觉得自己得清醒一下，理一理她最近的心态到底是怎么回事。</p>
她也没走远，因为记挂着檀冰不知何时会生，她就站在竹林里发呆，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才重新回到竹屋里。</p>
她进屋的时候里面很安静，连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p>
谢明瑶是魔修，有修为在身上，按理说该对气息敏感的，这样一点儿都听不到……檀冰走了？</p>
谢明瑶猛地跑进来，发现他没走，他还在。</p>
他只是没有呼吸罢了。</p>
他斜倚床榻，衣衫半敞，视线落在轻纱外衫遮挡下微微隆起的腹部上，跟着腹部的轻微伏动而起伏。</p>
谢明瑶见他肚子又在动，第一时间就想到他可能会疼，下意识就走过来快速问：“不疼吗？”</p>
她皱着眉：“你就放任他这样？没有办法让他安静下来吗？”</p>
檀冰好像此刻才发现她来了，他重新放开呼吸，仰头看了她一眼，冷清的桃花眼里有些复杂之色闪过。</p>
“不疼。”他低低开口，“我没事。”</p>
谢明瑶突然就哑口无言，她这么紧张干什么，他疼他的，关她屁事。</p>
闭了闭眼，谢明瑶淡淡道：“哦，那就最好。”朝他伸出手，“雪月草给我吧，如何炼化，你告诉我，弄完了好休息。”</p>
檀冰没有立刻交给她雪月草，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突然看向她说：“他没再汲取我的灵力了。”</p>
谢明瑶一怔：“什么？”</p>
“他……”檀冰薄唇动了动，“很是乖巧。只是在动，与我交谈。”</p>
……胎动？正常的胎动？</p>
谢明瑶莫名有些尴尬，脚趾都快在地上扣出三室一厅了，她深呼吸了一下，想催促他拿出雪月草，却听他又道：“他又在动了。”</p>
他慢慢问：“你……要感觉一下么。”</p>
他的声音依然冷冰冰的，很清淡，哪怕在邀请她，也像是例行公事。</p>
谢明瑶还没碰到他的肚子，还没说要，手就开始发烫了。</p>
她第一次觉得六神无主，视线不自觉定到他腹部，果然，肚子里的小家伙又开始动了。</p>
谢明瑶窒息了。</p>
“我不行。”</p>
她快步后退。</p>
“檀冰，我不行，我还是接受不了。”</p>
她尾音急切，有些暴躁：“我受不了了，我得走，你别怪我言而无信！”</p>
她转身想跑，檀冰转瞬下床，抓住她的衣袖拦下了她。</p>
“不要怕。”</p>
他低声说：“谢明瑶，你别怕他。”</p>
后面一句，比之前更低了：“谢明瑶……你别怕我们。”</p>
那种隐隐的伤怀，克制的不肯表露出来的感觉，令谢明瑶微薄的，仅存的良心，难受得不行。</p>
谢明瑶觉得眼睛好像也跟着疼了，她慢慢转过身来，见檀冰狼狈憔悴地牵着她的衣袖，手指还微微发颤，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那么自尊孤高的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p>
为了孩子？</p>
他可以为了孩子付出这样多吗？</p>
谢明瑶想到自己，她又可以付出多少？</p>
她鼓起勇气去看他的腹部，咬咬唇，抬手探去。</p>
檀冰因她的手靠近而紧张，他浑身紧绷，视线紧盯着她的手，直到她终于落下，轻轻放在了他腹部，他心中才一点点安定下来。</p>
虽然他的目的可能很难达到，现在也走出了第一步。</p>
很给面子的，腹中的孩子温柔地动了动，像有什么在踢她的手掌。</p>
谢明瑶手抖了一下，慢慢放下，沉默片刻道：“他踢我了。”</p>
檀冰站在那一言不发，神色怔忡里带着些寥落，明明主动的人是他，失魂落魄的人好像也是他。</p>
谢明瑶觉得他大概是自尊心受损了，又开始觉得屈辱了，毕竟是男子，如今却有了身孕，他自己也接受起来也有很大难度吧，他能做到这一步肯定付出了很多，想了很多。</p>
“雪月草给我吧。”谢明瑶慢慢说，“安胎。”</p>
檀冰闻言没再拒绝，将雪月草化出掌心递给她，唤她到床榻前，教她如何炼化。</p>
他青玉般漂亮的手结了法印，教谢明瑶与他一样结印，谢明瑶学得有模有样，很聪明，想来如果当初她真的顺顺利利上了溶雪宫，会是一个很好的徒弟。</p>
檀冰走神了一瞬，很快又正色教她，他若愿意的时候，同样是个很好的师尊。</p>
两个至今仍挂着师徒名分的人，第一次做了师徒之间该做的事。</p>
“这样就好了？”谢明瑶看着渐渐化为灵光的雪月草问。</p>
檀冰只是教她手势和法诀，他自己没力气，也调动不了太多灵力，否则自己就炼化了。</p>
听她问话，他点了一下头。</p>
他一直有些神不守舍，谢明瑶专注于刚才学到的法诀没注意，等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回了神。</p>
两人微妙的在同一时间望向彼此，檀冰薄唇开合，跟她说：“谢明瑶，我教你修魔如何。”</p>
谢明瑶怔住。</p>
“你陪我的这段时间，我教你如何增进修为。”</p>
他停了停，复又道：“你若愿意，便再唤我一声师尊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