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刚出生的时候其实并不好看, 需要长几天才会变得玉雪可爱。</p>
但檀冰的孩子不一样，一出生就白皙漂亮，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冰蓝色灵光, 谢明瑶也算是入了修真门了，稍微定定神，就发觉这孩子……也是空灵根。</p>
也是，两个空灵根的人生出来的孩子, 空灵根的几率也会很大。</p>
谢明瑶眼眶湿润地盯着动动手动动脚眼神一片好奇的婴孩, 他已经没再哭了, 只是光秃秃的, 明明是个人类幼崽的模样，却生了一双兔耳和一条兔尾巴。</p>
檀冰自己在谢明瑶面前也不止一次暴露了妖化彻底的模样, 他是兔子精这件事, 哪怕两人没开诚布公谈过，也是双方都清楚彼此知道事实了。</p>
谢明瑶颤着手指想去碰一碰孩子, 可又担心自己力道把控不好给他留下伤口，她呼吸都屏住了，紧张得无以复加，她此生从未紧张过，现在真是难受极了。</p>
檀冰昏沉了一会逐渐苏醒，但还是很没精神, 清冷的桃花眼半阖着, 手指轻轻一绕, 雪白柔软的绸缎便将孩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p>
大约觉得很舒服, 小家伙还笑起来, 悦耳的笑声令谢明瑶几乎窒息了。</p>
“我……我能为你做点什么。”谢明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两只手好像鸡爪一样僵在那问了句。</p>
檀冰没看她，视线落在包裹好的孩子身上，静静凝视片刻，闭上眼睛道：“我要休息。”</p>
“对，你肯定要休息一下，那我……”</p>
“你带他出去。”</p>
檀冰打断她的吞吞吐吐，面色苍白地昏了过去。</p>
谢明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手又开始颤了，嘴角要勾不勾，往日对着谁都自然绽放的笑容，对着自己的孩子却是半点露不出来了。</p>
她鼓起勇气去抱孩子，却在碰到他之前突然想到檀冰。</p>
浓郁的血腥味还在，不见他如何处理伤口，他有没有事？</p>
谢明瑶抿唇望向他腹部，这是她自他生完之后第一次去看，血淋淋的雪衣道袍遮挡了伤势，但单从血来看，已经足够判定情况如何了。</p>
“你先等等，不要吵。”谢明瑶下意识对孩子说了句话，又想到他才刚出生，肯定听不懂，本想抱起他哄一哄再说，谁知小家伙真的很乖地闭嘴了，只是一双红色的大眼睛紧盯着她，眼底满是欣喜和孺慕。</p>
谢明瑶心跳漏了一拍，怔怔地望着这个孩子，她其实没办法怀疑这不是她的孩子，一来没人敢如她那般大着胆子睡檀冰，就连书里身为女主的苏芷汐也没能如愿。</p>
二来……</p>
这孩子除了兔子精的外在特征，那五官的模样，实在太像她了。</p>
几乎与她小时候一模一样。</p>
谢明瑶还记得她小时候的照片，简直像是这孩子的翻版。</p>
哦，不对，是这孩子是她的翻倍。</p>
这板上钉钉是她的孩子，跑不了的。</p>
谢明瑶消沉下来，但没像之前想的那样事一结束立马就跑，她僵硬地坐到床侧，一点点拉开檀冰的衣衫，当看见鲜血淋漓的伤口时，心里那种她始终不懂的酸涩又漫上来了。</p>
他腹部本来没什么伤的，只是背上比较多，如今腹部也不能幸免了。</p>
他那样容易留下疤痕的人，以后这里会是什么样子，她已经可以料想到了。</p>
谢明瑶静静地上移视线，凝着昏迷不醒的檀冰看啊看，他这次是真的没有意识，若谢明瑶现在要杀了他，也是可以的。</p>
谢明瑶慢慢吐了口气，双手结印，用檀冰教她的方式试图给他疗伤。</p>
稍微有些效果，皮开肉绽的伤口开始愈合，但在真正愈合时还是停下了。</p>
他的伤还是不会那么轻易好。</p>
谢明瑶放下手，有些烦躁，还有些莫名的狼狈。</p>
她最后还是给他念了个清尘诀，将他衣裳整理好，盖上丝被，抱着孩子出去了。</p>
门缓缓阖上，檀冰始终没有反应，这次他是真的太累了。</p>
他这一睡就过去了七天，这七天里一直是谢明瑶照顾孩子。</p>
孩子刚出生，没修为，肯定是要吃东西的，但檀冰昏着，她要给他吃什么？</p>
只能劝他等等，不要哭，等父亲醒了就可以吃东西了。</p>
小家伙很懂事，就真的跟着她饿了七天。</p>
谢明瑶觉得，如果这孩子不是檀冰和她的，可能早就饿死了，谁家婴孩饿了七天还如此光鲜亮丽的？</p>
抱着怀里的孩子，七天的时间足够她从什么都不懂到稍微可以应对一些了，可也只是稍微应对，大多时候她还是束手无策的，她其实……虽然不想承认，但她其实还是很怕这个孩子。</p>
仿佛只是看着他，就预想到了自己未来的样子，想到世界上会多一个如她一般的人，她就心慌得很。</p>
她自己如何都很自在，但这个孩子……他不一样。</p>
这是个男孩。</p>
他幸好是个男孩。</p>
如果是个女孩，她恐怕更加割舍不下。</p>
七天后的傍晚，竹屋的门打开，檀冰换过衣裳，披着头发缓缓走出来。</p>
他看起来还是有些憔悴，白发雪颜，红色的眸子半垂着，下楼梯的样子很优雅，柔云般的衣袂擦着竹阶坠落，清逸已极。</p>
谢明瑶见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突然紧张起来，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猛地站起来干巴巴道：“你醒了？”</p>
檀冰没看她，也没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高大的影子笼罩着她，沉默地朝她伸出手。</p>
谢明瑶明白他是要孩子，但第一反应是：“你好了吗？能照顾他吗？如果不行我……”</p>
说到这她顿住了，因为檀冰抬眸望向了她，他红色的桃花眼底有些淡淡的催促，谢明瑶抿起唇，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了他。</p>
其实刚才出来之前，檀冰已经在房内用神识看了外面很久。</p>
谢明瑶已经可以像个真正的母亲那样，抱着孩子哄，跟他说话，让他开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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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看着孩子的眼神充满了希冀。</p>
莫名其妙的希冀，她在期盼什么？</p>
不管她期盼什么都没那么容易得到了，虽然她抱着孩子温声柔软的模样很动人，撩动了他全部的心弦，却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p>
檀冰抱着孩子转身回竹屋去，谢明瑶跟了几步，发觉他好像并不在意自己在不在，于是又停下了。</p>
她眼睁睁看着他不发一言地回了竹屋，其实很好奇他要做什么，需不需要她帮忙，但又不好意思亲自去。</p>
为难半晌，她用刚修出没多久的神识偷瞄了一眼，这一眼就搞得她面红耳赤，不断跺脚。</p>
她怎么那么冒失！檀冰昏迷这么久带孩子进屋还能是干嘛！当然是让孩子赶紧吃饭了！</p>
这么小的孩子能吃什么，自然是……</p>
“我瞎了！！！！”谢明瑶哀嚎一声，捂住眼睛，“我他妈自裁双目！！”</p>
她将对自己的不满撒在竹林上，一脚踹去，黑色的魔气直接将竹林削断了一大片。</p>
谢明瑶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不比以前了，你想踹一脚竹子，那遭殃的就是整片竹子。</p>
她正发着愣，身后传来檀冰的声音：“谢明瑶。”</p>
她浑身一凛，倏然转身：“怎么了？！”</p>
听她大声回复，倒是难得的窘迫不自在，檀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轻描淡写道：“你进来吧。”</p>
他说完就回身进了屋，谢明瑶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脑子里不断晃出檀冰喂孩子的画面，其实很违和，凌霜傲雪的道长干这种事，能不违和吗？</p>
但也出奇的……很美。</p>
谢明瑶觉得脸很热，她发现自己好像脸红了，这太不可思议了，她这辈子都还没脸红过，除了故意装出来的。</p>
她在原地呆了许久，等脸部温度恢复如初才慢吞吞进了竹屋。</p>
檀冰将孩子照顾得很好，他正躺在床榻上在襁褓里笑嘻嘻地看周围。</p>
真好养活，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哭过，这孩子至今都还没哭过。</p>
这样好的孩子，看她的眼神那样热爱，可她很快就要丢下他走掉了。</p>
她不可能和檀冰在一起的，孩子出生前他们就说好了，孩子出生后就分道扬镳，她需要负的责任结束了，他……也该回到那个冰封的溶雪宫了。</p>
“你看看他吧。”</p>
檀冰见谢明瑶站在门口不动，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一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