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瑶浑身僵硬，想扯开他的手，没成功，反而让他抱得更紧了。</p>
“谢明瑶。”他闷声唤她的名字，语气终于不那么冷冰冰了，有了感情浮动，但她其实一点都不希望听出来。</p>
“你不想得到我吗？”</p>
他忽然问了这样一句，谢明瑶怔了一下，使了灵力去推他，终于将他推开了。</p>
身姿修长的道长踉跄了一下，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他全部的侧脸，谢明瑶看不见，只听见他慢慢重复：“你不想得到我吗？”</p>
他一点点抬起头，凝着她的脸，眼睛红极了，眉心一点朱砂痣衬得他仙姿清寒脱俗。</p>
“不想让我臣服于你吗？”</p>
谢明瑶动动嘴唇，发不出声音。</p>
“放弃他们，我就是你的。”他站直了身子，白玉似的面颊上浮现出几分难言的哀愁与妖娆，紧接着红色的纹路从颈间向上，这妖化的痕迹更显得他气质矛盾迷人。</p>
“放弃他们，你就能彻底得到我。”檀冰一字一顿道，“我同你成亲。”</p>
谢明瑶瞪大了眼睛。</p>
“难道我比不过他们吗？”</p>
他往前一步，清冽的红眸阖了阖：“看我为你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比与他们纠缠更让你有成就感吗？”</p>
“我不比那些手下败将，更让你想要征服吗？”</p>
……</p>
说心里话，这其实很有诱惑力。</p>
有那么一瞬间，谢明瑶觉得，她是意动了的。</p>
这种颠覆性的关系，以她那种爱找麻烦的性格来看，再是好玩不过了。</p>
更何况他们还有个孩子……</p>
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p>
她认真看了檀冰许久，红唇开合，吐出令他刻骨难忘的一句话。</p>
“可我不爱你。”谢明瑶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和不爱的人成亲。不，确切说，我不会成亲。永远不会成亲。”</p>
大概觉得这还不够打击人，看着檀冰捂着心口似乎快要吐血的样子，谢明瑶再次道：“我甚至都不喜欢你。”</p>
她指着手腕上的镯子：“我对你时不时的念起，都是你拿这个镯子搞的鬼罢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所以你说的这些话我只当没听过。你还做你的昆仑道尊，我就做我的魔修。”</p>
这次谢明瑶是真的言尽于此，她说完话再不迟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檀冰这次也没再阻拦。</p>
他也不知道还要如何阻拦她。</p>
他只是自嘲一笑，随后跌倒在地上，捂着心口吐了一口血。</p>
血染了月色的道袍，风吹起他凌乱的发丝，檀冰目光落在谢明瑶消失的地方，红着眼睛笑得更开心了。</p>
她不喜欢他。</p>
她不爱他。</p>
甚至连他宁愿放弃一切冒天下之大不韪都不动心。</p>
没关系的，他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了。</p>
虽然很难，但是没关系的，他可以调整好的。</p>
她只是现在还不喜欢他，不爱他，不代表以后也是这样。</p>
檀冰缓缓撑着身子站起来，步履蹒跚地回到孩子身边，坐到一旁，低头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p>
他用干净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脸颊，孩子笑起来，眉宇间有谢明瑶的模样。</p>
“爹会把你娘带回来的。”</p>
“她一定会爱上我的。”</p>
“我什么都给了他，她一定要爱我。”</p>
“否则……我们就一起死好了。”</p>
最后的话他说得很轻微，也不知是没信心，还是觉得不必要真被孩子听到。</p>
离开了檀冰，谢明瑶心底久久不能平静，这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p>
她不认为自己真的对他的提议很感兴趣，但心不断加速跳动，跑出这么远还是有点六神无主，难得让她产生了一丝犹豫。</p>
她讨厌这种感觉，很快不再去想他，转而想起师无音。</p>
看檀冰回来的样子，师无音恐怕凶多吉少。谢明瑶仔细分析，师无音活着的话，其实</p>
比死了对她有用。他一死，她在姬霄面前就少了点价值和底牌，反之他活着的话，在她实力成长到足够扳倒姬霄之前，完全可以利用他来对付他。</p>
虽然如今昆仑和正道仙盟就要和妖魔敌对，但这是别人操控的局面，她没有话语权，不能掌握速度和时机，只能靠等，很被动，她不喜欢。</p>
利用师无音，使妖魔曾经的同盟反目成仇，内部大乱，她再趁乱而入，在他们分出个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补一刀，夺取魔尊之位，甚至顺带掌控妖界，这个计划是最省时省力的。</p>
综上所述，师无音不能死得那么快，她得找到他才行。</p>
扯掉腕上的手镯，谢明瑶不带一丝留恋地扔掉，烧了张追踪符，朝事发地赶去。</p>
檀冰修为高，师无音一个人对付不了，顶一会就得跑，他受了重伤估计也跑不远，那就在南狱附近找就可以了。</p>
追踪符她用得不够好，檀冰没教她太多，她只能摩挲着在事发地周围搜寻。</p>
大约是她运气好，符箓带着她来到一片瀑布前，飞过了瀑布，掉进了一片深山老林。</p>
谢明瑶跟着飞过去，瀑布飞驰而下的水溅湿了她的衣裳，她也没在意，很着急地去找师无音，看上去似乎很担心她死了。</p>
可更主要的，她好像只是想找点事情做，专注去做这件事，不想其他的。</p>
瀑布后的这片林子看起来有些诡异，谢明瑶一进来就闻到了恶臭和血腥味，她迟疑几息，在周围布了结界，一步步往里面探去。</p>
没走多远，金色的光突然朝她袭来，谢明瑶及时躲开，朗声道：“阿音？”</p>
话音落下不久，林子深处响起一阵咳嗽声，谢明瑶听得出来是师无音，很快追了过去，追踪符就烧毁在这附近。</p>
他还真的在这里。</p>
居然被她找到了？</p>
谢明瑶并不怎么高兴，相反，她觉得太轻易，如果她都能这样轻易找到师无音，那檀冰呢？对檀冰来说，岂不是分分钟的事？</p>
他是担心孩子才没追他吗？</p>
心里有奇怪，脚下却没停，谢明瑶在一处僻静的洞穴里找到了师无音，他确实受伤了，但看上去并不怎么狼狈，比起她见到的檀冰那个血淋淋的样子简直好太多。</p>
“阿瑶。”师无音靠在墙壁上蹙眉道，“你怎么找过来了？这里很不安全，你该待在姬霄身边。”</p>
谢明瑶走过来蹲下，按住他的肩膀问：“你伤得如何？”</p>
师无音脸色苍白道：“是受了些伤，但并不危及性命，我逃得快，那道尊也很奇怪，竟没有追过来。方才我察觉有人，还以为是他。”</p>
谢明瑶不禁拧眉，眼底情绪有些复杂。</p>
“怎么了。”师无音撑起身子靠近一些，“你在想什么？”</p>
谢明瑶慢慢说：“你有没有流很多血？”</p>
“未曾，是内伤，怎么……”</p>
他话还没说完，谢明瑶就站了起来。</p>
也就是说，檀冰说他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这是假话。</p>
他身上的血就是他的。</p>
他为什么会流那么多血？</p>
现在回想起来，和她说话的时候他一直面如金纸，倒像是比师无音受伤更重。</p>
“阿瑶。”师无音强迫自己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腕说，“你都能找到这里，说明昆仑的人也很快就能找到。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不安全。”</p>
谢明瑶没反对，跟着他离开，他内伤的确很重，有些用不了术法，于是谢明瑶代替了他。</p>
和师无音一起前往南狱的路上，谢明瑶一直没说话，她虽然始终扶着师无音，显得很体贴，但这不言不语的样子，倒像是在想别的人。</p>
师无音看了她一会，扯出一个话题：“传说降魔剑下斩杀过无数大妖和魔神，如今看来的确名不虚传，仅仅是几道剑气便已将我伤成这样，若我再慢一步，恐怕真要死在降魔剑下。”</p>
降魔剑……</p>
师无音提醒了她。</p>
因为实力差距大，师无音伤不到檀冰，但不代表降魔剑不会。</p>
如果他一直在昆仑不下山，是不会动用降魔剑的，那对他是妖这个本质来说，没什么影响。</p>
可他下山了，动用了，还差点将师无音杀死。</p>
他被反噬了。</p>
他给她看他的手时，其实是希望她能发现的吧，发现他其实伤得很重。</p>
谢明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表情扭曲了片刻，按捺不住心底的烦闷，手上力道大了，只听咔嚓一声，师无音重重闷哼。</p>
“啊。”谢明瑶望过去，尴尬地松开手，“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你还好吗？”</p>
师无音手腕脱臼，静静地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自己正了回来。</p>
谢明瑶见他活动自如，正要松口气，就听他问：“你方才，在想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