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沈而铵将前一个号码拉黑。</p>
德国，深夜，陈一铭准备睡了，他接到“缔夜”经理的电话，说是来了个新人，条件是近几年里最好的。</p>
“怎么个好法？”陈一铭来了精神。“完美！皮相跟身材都是！”经理很激动，“那小孩被我忽悠的签了三十年的合同，拿着我给的一笔钱哭着走了，他一身行头全是大牌子货，但我让人给他做检查，发现他竟然还是干净的，多有故事感，‘缔夜’就缺有故事的员工。”</p>
陈一铭问重点：“哪一款？”</p>
“款型是柔顺乖软，随意揉搓的小白兔，不过，”经理摩拳擦掌，“他的眼底有怨恨，自尊也强，值得下功夫好好教一教。”</p>
“你那边看着来吧。”陈一铭挂了。他前段时间让人找上姜焉，条件开得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姜焉却依旧不愿意回来伺候董事长。</p>
没给理由，就是不想。</p>
陈一铭没办法了，只能一边在德国给董事长物色快餐式床伴，一边期盼真正的董事长夫人出现。</p>
至于那赝品知意，还在沁心园住着，偶尔通过视频让董事长发泄。</p>
董事长的心情不好。</p>
因为董事长把南桥那块地皮“输”给岑家小太子爷，是用作诱饵钓鱼。</p>
但只钓到那小太子爷，知意就是他的人，是他安|插|在南城，在沈家家主身边的眼线。</p>
没有所谓的，另一方势力。</p>
知意也没有在利用岑家，为谁打掩护。</p>
那个结果出来后，陈一铭一直心有不安，觉得时情不会那么简单，他搓了搓脸，关掉台灯躺下来。</p>
在国外待着不是个事，回国吧。</p>
回国更能看清局势。</p>
陈一铭躺了会就爬起来，他给章枕打电话，没打通，他再躺下，怎么都睡不着了。</p>
董事长见到茭白，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火星撞地球画面。</p>
第二天上午，沈家的私人飞机降落在西城机场。</p>
陈一铭顶着满嘴的溃疡陪董事长前往兰墨府，途中他还在联系章枕，就是打不通。</p>
妈的。</p>
陈一铭很少有地爆粗口，还是在心里。他怀疑章枕是故意不接的。</p>
离兰墨府越来越近，陈一铭往嘴里喷点药，按耐不住地问：“董事长，您要不要先跟戚董知会一声？”</p>
沈寄在敲笔电忙公务：“不需要。”</p>
他把人放在老友那，是想放长线，不急着收。</p>
现在该收了。</p>
小狗没心没肺，就算知道他特地等到高考结束才收线，肯定还是不知好歹。</p>
陈一铭感受到董事长的气息变化，脑子里就抽抽的疼，他不担心戚董这半年对茭白怎么样。</p>
毕竟戚董挑人就一个条件，嗓子要好，要独特。</p>
茭白的声音一般。</p>
陈一铭比较担心章枕看上茭白。电话里那维护劲太明显，都不藏着。</p>
不过，</p>
章枕看上了也没事，戚董不会为他让老友尴尬。</p>
所以，人应该还是能带走的。</p>
陈一铭一路上各种分析，就是漏掉了一种可能。</p>
偏偏还就发生了，毫无预兆地摊在了他跟董事长面前。</p>
人不在。陪戚董出差了。</p>
陈一铭偷看周身低气压的董事长活该，叫你提前打声招呼，你不打。</p>
以为茭白是个死物，没长腿。</p>
况且他就算是死物，那不是还有可能被人揣走？</p>
这些话陈一铭不敢说出来，他往后挪了挪，离暴风雨将来的中心地远一点，示意柳姨也别靠近。</p>
柳姨将一盏茶放到桌上，退开了。</p>
沈寄站在小前厅，摸出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过去，那头一接通，他就道：“阿潦，我在兰墨府。”</p>
“你去我那了啊。”戚以潦说，“那真不巧，我在外地。”</p>
沈寄简明扼要：“多久？”</p>
“大概要一两周。”戚以潦沉吟。</p>
沈寄单手扣着桌面，节奏沉缓：“你出个差，怎么还带上我那小狗？”</p>
戚以潦笑：“听他念念书。”</p>
沈寄也发出一声笑，玩味得很：“他都给你念半年了，还没腻？”</p>
戚以潦似乎也很困惑：“是啊，你说怎么回事，我越听，越觉得不错。”</p>
沈寄不笑了，下颚线慢慢收起来：“你把你那边的具体地址发给我，我去接我的小狗。”</p>
末了又道：“这半年麻烦你替我照看他。”</p>
戚以潦笑着说：“老沈，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他就在我身边，我开了外放。”</p>
沈寄的眉头一跳，下一秒，电话里就是一连串的咒骂，声音年轻有活力，刺刺的，语气充满柔韧的野性，字里行间咬牙切齿，鄙夷又憎恶。</p>
“沈老狗你他妈没病吧，你是脑子填屎了还是本来就按了个粪坑？我跟你什么关系啊没毛病吧你，狗狗狗狗你妈啊，有病赶紧吃药，别他妈出来污染环境！”</p>
最后一个字落下，就是嘟嘟声。</p>
沈寄生平头一次被人这么骂，他愣了会，面部变得狰狞。</p>
古朴的上等沉木桌被一脚踹翻，精美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用山里泉水泡的清茶淌在碎片里，映着雕刻着抽象图案的天花板，以及沈寄的那身怒火。</p>
北城，绛西区</p>
茭白在酒店的客厅沙发里坐着，手里捧着一碗凉面，他刚来了一波高密度输出，需要进补。</p>
戚以潦将手机放一边，一副责怪的架势：“小白，你怎么骂脏话。”</p>
“憋久了，没忍住。”茭白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p>
戚以潦并没有要教育下去的迹象，他问了一个别的问题：“不回南城？”</p>
茭白叼着凉面对他咧嘴，回个屁。回这个字根本就用的不对，他在南城没有家，哪来的‘回’。</p>
戚以潦往沙发里一靠，姿态松散：“那我换个说法，不跟老沈走？”</p>
茭白吸溜掉嘴边的一筷子凉面：“我图他年纪能做我爸小情能绕南城一圈老黄瓜拍一拍一堆人吃过还有一堆人等着吃吗我跟他走？”</p>
一口气说下来，都不带卡壳。</p>
戚以潦失笑，之后他敛去唇边弧度，侧过头，抬起手臂捏住年轻人沾着油光的下巴，将人捞近些：“你啊，牙尖嘴利。”</p>
这话耳熟，太他妈熟了。茭白不耐烦，就要冷下脸顶嘴，却听老变态道：“咬别人的时候，容易误伤自己。”</p>
“……”茭白下垂的眼尾往上挑了挑，眼里有一片随风飘荡的草原，生机勃勃，广阔而自由，“那也行啊，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一，对我来说都是赚的。”</p>
戚以潦的眸光扫过他亮晶晶的小虎牙： “年纪轻轻，还没怎么填充自己的经历，活得倒是挺有想法。”</p>
茭白“啧”了声：“人要是没想法，那就不叫活。”</p>
戚以潦抬眼，看着他。</p>
茭白莫名不自在，他正要给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来一爪子，手的主人就用嫌弃的语气来一句：“一嘴蒜味。”</p>
“凉面里没蒜，那就没灵魂了。”茭白恶作剧地把头往戚以潦那凑，对着他说话。呼吸里的蒜味往他面上飘。</p>
戚以潦面不改色。</p>
但他头像上的白猫……</p>
胡须翘起来，脸皱成一团。</p>
勒着它的细铁丝松了一点，长回来一小寸的脖子还往后仰。</p>
茭白哈哈大笑几声，他没解释自己为什么笑，只是拨开戚以潦没用什么力的手，到一边吃他的凉面去了。</p>
戚以潦拿起桌上的文件翻了翻，看一眼他被碰过的手，翻文件，又看一眼手。</p>
几番下来，他还是去卫生间洗了一下。</p>
洗完还觉得有蒜味。</p>
戚以潦这才发现，不是他手上的味道，是有个人就在他不远处吃蒜，他揉着额头坐回沙发上，点烟吸两口。</p>
手机又响。</p>
柳姨打来的，她压着声音：“先生，沈董把前院的名贵花草全砸了。”</p>
戚以潦咬在唇边的烟微抖，不在意道：“让他砸。”</p>
随后，他淡淡道：“拍张照片发过来。”</p>
不一会，柳姨就发来了照片，那是一片狼藉的前院。</p>
戚以潦把手机丢到茶几上面，力道不轻。</p>
正在捞碗底碎面的茭白有所察觉，他端着碗过去，瞧了眼戚以潦的手机。</p>
屏幕还亮着。茭白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照片：“这是哪？”</p>
茭白瞅了瞅照片左下角的碎花盆，有点眼熟，不会是他想的那地方吧？</p>
“你最喜欢的前院。”戚以潦吸着烟说。</p>
茭白的眼睛一瞪，他把碗筷放一边，拿起戚以潦的手机凑近看照片，草，好好一个院子，怎么跟台风来过似的。</p>
还他妈是黑旋风。</p>
“这怎么搞的？”茭白刚问完，就有了一个猜测，是沈老狗干的好事吧，他那一套霸总拳无差别攻击，周围有什么毁什么。</p>
茭白用余光瞥瞥被烟雾笼住眉眼轮廓的老变态：“这院子被砸成这样，损失多少钱？”</p>
“几栋沁心园那样的房子吧。”戚以潦无奈地叹息，“钱倒无所谓，关键是花草栽培起来，需要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可惜了。”</p>
茭白听着都觉得肉疼。</p>
“尤其是那一簇朱丽叶玫瑰，养了十几年才开花。”戚以潦遗憾地摇头。</p>
茭白倒抽一口凉气，他先前觉得那玫瑰挺特别，就在网上搜过，一朵几百万，这会他从照片上找那玫瑰的伤亡情况，只能找到稀烂的花叶残骸。</p>
窒息了，真的窒息。</p>
他就是一个小老百姓，为什么让他承受这些疼痛。</p>
“三哥，兰墨府就别种太多贵死人的花草了吧，”茭白替人心疼的毛病犯了，“又是梅园，又是竹园，景色已经够好了。我觉得就那前院后院，地方那么大，随便来点大众的种种就可以了，四季各开各的，还耐活。”</p>
“说的有道理。”戚以潦探身，将一撮烟灰抖进烟灰缸里，“那回头买一批种子，你帮叔叔种？”</p>
茭白没再看手机上的照片，他怕看下去心梗。闻言，他随口道：“行啊。”</p>
“乖。”戚以潦的笑意还没展开，就顿住，“小白。”</p>
茭白：“嗯？”</p>
戚以潦夹着烟的手抬了一下：“去一边吃你的面吧，吃完我让人把垃圾拎出去。”</p>
茭白：“……”</p>
北城也在下雨，瓢泼似的，想把地面砸得坑坑洼洼。</p>
沈寄那边没再打电话来要地址，他能查到戚以潦在北城的住处，就费点时间，不是难事。</p>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来了。</p>
茭白跟戚以潦都没聊那方面的事，他们一个忙工作，一个打游戏。</p>
午后茭白接到章枕的电话，说快回来了，问要不要带什么吃的。</p>
“不用。”茭白在窗边扭腰转一圈，又转一圈活动筋骨，“你自己开车慢点。”</p>
“我不开。”章枕的呼吸有点沉，他受了伤。</p>
章枕好些天没见着弟弟了，人这会儿也在北城，他就忍不住想见见，摸摸头捏捏脸。希望弟弟别发现他受伤的事。</p>
茭白和章枕聊完，就接到了一个视频邀请，他去卧室接通，还把门掩上了。</p>
戚以潦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才发觉客厅就他自己，他欲要起身，手机上来了两条信息。</p>
-东汕一时糊涂，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代他给你赔个不是。</p>
-我保证，只要我活着一天，褚家的一丝资源都绝不会用到那礼姓孩子身上。</p>
戚以潦按掉手机，慢条斯理地清理掉烟灰缸里的脏污，他敲门进左边卧室，走向坐趴在桌前的年轻人，步伐跟语调都十分慵懒优雅：“在跟谁开视频？”</p>
茭白拔下一只耳机：“耳朵。”他解释，“郁响，一弟弟，你还记得吧。”</p>
“不记得了。”戚以潦颇有风度地问，“我方便入境？”</p>
茭白咂嘴，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老变态一身绅士的皮穿得太紧，就连把他摁在黑墙上咬他，嘬他伤口，吞他血的时候，都是克制的。</p>
要他失控，大概只有……</p>
茭白的食指拨了拨钥匙扣上的小钥匙。</p>
老变态还在等答案，茭白闻到他身上的烟味跟湿潮沉木香，还有点水汽。</p>
茭白摆了摆手：“随便。”</p>
“那我就随便点了。”戚以潦走过去，弯了弯腰，低头靠近，一只手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面，修长微凉的五指微拢，指尖若有似无地挨着他肩膀，像是搂着他。</p>
视频另一边的郁响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