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 昨晚睡得好么？”</p>
温泽，“……”</p>
寒风瑟瑟, 吹起男子鬓角发丝，今日的傅生有种病态的美，像是寒风中逐渐凋零的花，憔悴但不失风雅。</p>
温泽话到嘴边，本想问问傅生是否有哪里不适，但又怕他会生了误会，遂只点了点头，“嗯，昨晚睡得甚好。”</p>
傅生桃花眼一挑，身子与温泽擦肩而过时，似笑非笑, “那就好。”</p>
丢下一句，他径直往御书房走去, 独留下一股浓郁的龙涎香的味道。</p>
这厮素来喜欢用香，是京中罕见的精致公子。</p>
温泽并未察觉到异样，他转过身目送着傅生的身影消失, 这才继续由宫人领着往后宫方向走。</p>
心头有股诡异的微妙，但他却是说不清也道不明。</p>
****</p>
轩彩阁, 温舒宜早已坐在院中静等。</p>
阿良就坐在她身侧啃着糕点, 姐弟两人都生的粉雕玉琢, 如今天气愈发严寒，温舒宜身上裹着一件大红牡丹团花披风, 领口点缀了雪白色兔毛, 更是衬的她的小脸莹白如雪, 显得娇憨百出, 像是闺中少女。</p>
温泽被宫人领过来时，便是看见了这样一幅光景。</p>
他心头微酸。</p>
妹妹本该娇宠一身，这个时候理应尚未出阁，还在家中做着姑娘才是，可如今……</p>
温泽忍着没让自己轻易露出情绪，这五年来是他亏待了妹妹，倘若五年前他有那个勇气站出来毁了圣旨，是不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p>
“阿兄、阿兄，宫里的糕点可好吃了，你要尝尝么？”温良养胖了不少，小脸长的圆乎乎的，他五官清秀，十分可爱，少了些许病态。</p>
温泽收敛神色，“阿良乖，你吃吧，阿兄不吃。”</p>
温良咧嘴一笑，阿兄和阿姐都在身边，他的身子也不像前阵子那么虚了，小东西觉得很欢快。</p>
温舒宜方才仔细打量了温泽，发现他走路姿势已差不多恢复如常，更是欢喜之至，“阿兄，你怎么好像有心事？现在腿还疼么？”</p>
温泽因为出神，忘却了行礼，这才想起来，当即道：“……我无事，娘娘勿要挂心。”</p>
温舒宜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阿兄，在我这里，你莫要生分了。”</p>
大约能猜出兄长在担心什么，温舒宜又道：“皇上待我极好的，眼下我一人独居轩彩阁，与其他妃嫔也不会闹了罅隙，我一切皆好，阿兄可莫要担心。”</p>
美人眉眼如画，面颊白里透红，虽是身子纤细了些，但气色极好，看上去好像还长高了一些。</p>
温泽轻叹一声，事到如今，他又不能将妹妹抢出宫去，只能如此了，“若有难事，定要告诉我。”</p>
温舒宜点头，温泽是外男，无法在宫里待久，她长话短说，“无论宫里发生什么，阿兄莫要当真，我有我的打算，阿兄在宫外好好的，便是对我最大的助力。眼下温家脱罪了，但爹爹和娘亲的仇还没报，那些仇家也未必会放过咱们，阿兄在外面一切小心谨慎。”</p>
温泽点头，总觉得妹妹长大了，他甚是欣慰。</p>
男人的话不多，千言万语都太过苍白，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先保全了自己，待到实力足够，羽翼丰满时，就有能力护着家人了。</p>
温舒宜今日话多，一直在不停的絮絮叨叨，“皇上没让阿弟出宫，我便暂时先照料着，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再将阿弟送回府。”</p>
温泽，“嗯。”</p>
不消小半个时辰，温泽就离开了皇宫。</p>
他在宫外看见了傅家的马车，亦不知是在回避什么，温泽未作停留，立刻让小厮赶路，“走，回府。”</p>
依靠着车壁，温泽一闭眼，脑中就会浮现昨晚虚幻的梦境，他二十有五了，此前从未有过女人，如今正当血气方刚，某个念头一起，难免火烧火燎。</p>
马车摇摇晃晃，温泽渐渐来了睡意。</p>
他又梦见了昨晚的画面，但可惜的是，无论他如何挣扎，却总是看不清眼前人的脸。</p>
就在温泽在一片虚幻中卖力去看清时，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俏丽的男子的脸。</p>
是傅生！</p>
温泽猛然间睁开眼，意识到只是一个梦，他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惊出一身冷汗。</p>
温泽，“……”-_-||</p>
这个念头可万万要不得！</p>
****</p>
御书房内，傅生刚刚禀报过燕国暗桩一事。</p>
“皇上，据臣所查，白墨泽近日在京城除却吃喝玩乐，没有任何动静。不过……越是毫无疑点，也正是最可疑的地方，臣有一事恳请皇上，臣想让温泽也入麒麟卫。”</p>
傅生抱拳道。</p>
褚彦见他今日面容略显憔悴，提及一事，“傅卿，你昨夜在温府做了什么？”</p>
御书房内只有李忠一人立侍帝王左右，帝王此言一出，内殿瞬间安静了下来，傅生的手一紧，好在多年跟在帝王身侧，令得他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p>
傅生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p>
他差点忽视了一桩事，他虽管辖着麒麟卫，但大周终归是帝王的江山。</p>
帝王既然能当面提及此事，说明还是信任自己的。</p>
此时若是隐瞒就显得愚蠢了，“回皇上，臣是太过高兴了，臣与温泽自幼一块长大，如今他重新站起来，臣自是欢喜，没能忍住又回头去探望了他。”</p>
褚彦薄凉的唇忽的一抽，“探望了整整一个多时辰？”</p>
傅生，“……”</p>
他抬眼，一脸无辜，“皇上，臣自十五便跟随皇上，如今已十年过去，臣自问对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且臣之能，朝中无人能及，皇上又何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p>
褚彦终于心中有底了，傅生至今不曾成婚，原来是当真心有所属，他心里的人不是温舒宜……而是温泽！</p>
帝王的确不拘小节，只要是可用之才，他不会过多干涉其私底下的生活。</p>
傅生这时又道，“皇上，宋家这几日对庶出的三姑娘甚是在意，长寿宫那边的探子说，太后与宋相要送庶女入宫，是为了分散昭淑媛的恩宠。”</p>
褚彦的幽眸隐露一抹寒意。</p>
或许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倘若太后与宋相只是冲着他而来，他也不会这般愠怒。</p>
温舒宜从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他一清二楚。</p>
他也知道，若非是被逼到了绝境，温舒宜不会主动勾.引他。</p>
一想到那个娇小的姑娘抛开一切，硬着头皮入宫争宠，且还被太后威胁着，褚彦心头莫名恼火。</p>
但他怜惜温舒宜的同时，也恨铁不成钢，只要她到自己跟前求宠，亦或是从今往后彻彻底底忠于他，他能给她全天下女子所艳羡的一切！</p>
可惜，她终是负了他的‘期盼’。</p>
她表面上看似乖巧，但对他始终带着防备和不信任。</p>
帝王闷声道：“朕知道了。”</p>
傅生又问，“那……臣可需要设计制止？”</p>
皇上今天纳纳这个，明天又纳纳那个，温家妹妹可如何是好？</p>
帝王总觉得傅生近日对自己的敌意甚重，尤其是事关后宫时，“……不必，朕自有其他打算。”</p>
傅生动了动嘴，终是没说什么。</p>
****</p>
刚至晌午，轩彩阁迎来一波如狂潮般的赏赐，李海领着一众宫人，奇珍异宝宛若不要钱一般的端了进来。仿佛是皇上在向整个后宫宣告，他的宠爱皆在轩彩阁。</p>
“皇上赐螺钿铜镜、玛瑙镇纸各一块！”</p>
“皇上赐碧玉瓒凤钗一支！”</p>
“皇上赐赤金点翠如意步摇一枚！”</p>
“皇上赐织金美人象牙柄宫扇！”</p>
“……”</p>
李海照着御赐礼单整整念了小片刻钟才结束，温舒宜看着满院的赏赐有些愣神。</p>
那日侍.寝过后，皇上就不曾见过她，莫不是她那晚让皇上满意了，以至于皇上今日如此大赏特赏？</p>
但那次她离开朝阳殿时，分明瞧见帝王眉心的小火苗明艳嚣张，她还以为皇上根本不满意。</p>
李海的态度愈发恭敬，他得了干爹提点，对温舒宜可谓是毕恭毕敬，哈着腰，笑道：“昭娘娘，今日御赐一共十九样，这份单子就交给娘手里了。”</p>
温舒宜接过大红鎏金刻字的单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圣宠给整蒙了，晃了晃神，方才道：“多谢公公。”</p>
随后又让徐嬷嬷给李海塞了一袋小金豆。</p>
很快，昭淑媛圣宠无边的消息传遍了阖宫上下，一时间各宫妃嫔一提及温舒宜，牙都快酸掉了。</p>
温舒宜也以为帝王今晚必定会过来，可谁知她等到了入夜后，也不见帝王踪迹。</p>
皇上素来不吃亏，付出了就一定要求回报，今日竟然没有来讨‘好处’……</p>
温舒宜更纳闷了。</p>
为了礼尚往来，温舒宜上次收了帝王的玉笛之后，她就开始着手绣荷包。</p>
帝王是男子，荷包上自然不能绣花花草草。</p>
她遂将小白绣了上去，皇上还给小白赐了皇姓，想来也是十分喜欢小白的，如此想着，温舒宜这两日一直在绣荷包。</p>
皇上当天晚上没有过来，她就让人将荷包送去了朝阳殿。</p>
****</p>
长寿宫那头，太后难免又开始猜忌。</p>
“皇帝今晚当真没去温氏那里？”太后狐疑。</p>
帝王白日大肆赏赐，晚上却放着美人不碰，这怎么都有做戏的嫌疑。</p>
康嬷嬷如实道：“回太后，皇上今晚就歇在了朝阳殿，按着皇上对昭淑媛的热切，今晚是该去轩彩阁的，但皇上素来不重.欲.，登基这些年未曾将任何一个女子放在眼中，今晚不踏足后宫也是正常。”</p>
话虽如此，但康嬷嬷也觉得温舒宜的势头有些太猛了，仿佛是帝王蓄意做给旁人看的。</p>
太后冷哼了一声，“倒是哀家小瞧了温氏的作用了，皇上只怕也是在演戏啊，还是专门演给哀家看的！对了，宋姗入宫的事可安排好了？”</p>
康嬷嬷道：“太后，过几日就是冬至，按着往年规矩，长寿宫会办饺子宴，届时宋夫人会将宋三姑娘领入宫，至于能不能入了皇上的眼，就不得而知了。”</p>
太后没有指望皇上会被一个女子给迷惑，“皇上看上也好，看不上也罢，总之宋姗必须要入宫，眼下后宫之中，论起姿色，无人能及温氏，哀家这心里总觉得不安。”</p>
康嬷嬷心中明了了，“太后放心，冬至那日，老奴一定安排好一切，让皇上不得不收了宋三姑娘。”</p>
****</p>
次日，帝王没有宣见任何妃嫔，也依旧没来后宫，京城的冬日格外严寒，这几天假装在御花园散步的嫔妃也不见踪迹了，从朝阳殿通往后宫的路上一片冷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