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身子本就弱, 加上常年内伤未愈，那一记灵力冲击太大，哪怕谢伏危给她渡了灵力她也许久没有回复过来。</p>
青年扶着她回了万剑峰, 垂眸看她脸色苍白如纸, 他不自觉皱了皱眉。</p>
“师姐，苏灵天赋再好如今却也只是个尚未筑基的弟子，你怎么会被她一记灵力伤成这样？”</p>
他只是单纯疑惑，想也没想便询问出口。可落在琳琅耳中却是质问的意思了。</p>
“伏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怀疑我对苏灵做了什么, 故意陷害她吗？”</p>
琳琅咬了下嘴唇，刚才还缓和了些的情绪一下子又被激起。</p>
她的胸脯因为剧烈呼吸而上下起伏着, 还没等谢伏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她喉中一甜, 竟生生吐出了一口血来。</p>
谢伏危心下一惊，连忙伸手去给她擦拭。结果手还没有碰触到琳琅, 她便侧脸躲开了。</p>
“咳咳, 我知道苏灵师妹是你命定的剑侣，于你自然是特殊的。可我与你也有近百年的情分，她是你的剑侣, 我岂能害她？”</p>
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后抬眸直勾勾看向青年。</p>
“而且此次受伤的是我，师妹可分毫未伤。我要是真的揪着想要陷害她，怎么可能会这般轻易放过她？再说了，退一万步就算我要陷害她, 又是因为什么？”</p>
谢伏危只是不解，这才想到了下意识这么问了一句。不想对方的反应竟然如此激烈。</p>
“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奇怪就多嘴问了一句……”</p>
他见琳琅气成这样, 连忙解释道。</p>
可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琳琅沉声打断了。</p>
“伏危，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好奇除了修行之外的事情。”</p>
琳琅清丽的面容淡了几分，心也跟着冷了下来。她与谢伏危相识百来年，对方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p>
他对旁的事情没什么好奇心，无欲无求跟灵山的佛修一般。更不会怀疑她。</p>
如今这般问了，显然是对苏灵上了心。</p>
谢伏危薄唇微抿，虽心里还有不解，但是见琳琅面色很不好看，最后还是将疑惑咽了下去。</p>
“好，你别恼，我不问便是。”</p>
“你内里还有淤血，我带你去灵泉泡一泡，这样可能会好受些。”</p>
听到这里琳琅的脸色才缓和了些，她迟疑了一会儿，见青年还站在自己身旁直勾勾注视着她。</p>
她指尖微动，朝着他张开了手臂。</p>
“我走不动，你抱我去吧。”</p>
说这话的时候琳琅的面容染上了一抹绯色，低垂着眉眼避开了谢伏危的视线，如三月桃花般娇艳。</p>
谢伏危眨了眨眼睛也没多想，弯腰伸手穿过她的膝弯，毫不费力便将她给抱了起来。</p>
琳琅唇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笑意，轻轻将头靠在了青年的胸膛。</p>
谢伏危身上有浅淡的雪松气息，带着点儿沉香木的清冷，说不出的好闻。</p>
每一次谢伏危抱着她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凑近细细嗅一嗅，哪怕靠近寒意太重，她也觉得莫名满足。</p>
万剑峰有一池千年灵泉，是在后山位置。</p>
谢伏危抱着琳琅过去得走上一段路，他走得平缓，刚过拐角位置，不远处一抹羽翼白便缓缓落在了峰门前。</p>
青年没留意，反倒是琳琅余光瞥见了。</p>
她圈着谢伏危脖子的手一顿，在他觉察到什么的时候下意识拽了下他的衣袖。</p>
“伏危，可以快点吗？我有些难受……”</p>
谢伏危听了这话也没再往后看，步子迈得更大，抱着琳琅头也不回得往后山那边过去。</p>
那抹藏青色的衣角就这么擦过不远处苏灵的视野，如一缕青烟被风吹散到无踪影。</p>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p>
林一沉默了一会儿，变换回了人形这么说道。</p>
少女手上拿着暖玉，明明是块触手生温的好玉，可如今碰触时候只觉得掌心刺骨生喊。</p>
她原本来只是为了给琳琅当面赔礼道个歉，却不想见到了这么一幕。</p>
怪不得之前林谢伏危没有追上来，原来是在这里给绊住了脚。</p>
林一见苏灵站在原地也不说话，脸色无悲无喜瞧不出什么情绪来。</p>
他掀了下眼皮看了苏灵一眼，而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p>
“那这暖玉你还送吗？要是觉得今日不方便就改日吧，反正我是不介意到时候再载你过来一趟。”</p>
“送啊，怎么不送？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干什么非要我们回避？小南峰距离万剑峰这么远，总不能让你白飞一程吧。”</p>
苏灵和其他人的脑回路不大一样，越是遇到这种情况，哪怕会有些尴尬微妙，但是她都不会先一步避开。</p>
她性子一向强硬，只要不是她的错，她不会服软退让分毫。</p>
林一见苏灵态度坚决的样子，想起刚才那画面着实头疼。</p>
“那我们去那边亭子坐着等吧，干站着也累。”</p>
少女跟着林一过去坐着等谢伏危出来。</p>
结果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影，她皱了皱眉，抱着手臂疑惑地扫了林一一眼。</p>
“他不是只是送琳琅去后山灵泉吗？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出来？后山离这里有那么远吗？”</p>
林一正拿着杯盏倒茶，听到苏灵这话后迟疑了一瞬。</p>
“……他应该是没离开，在灵泉外边守着琳琅。”</p>
“千年灵泉力量霸道，琳琅身子虚，他可能出什么意外。”</p>
少女眸色沉了一分，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桌子，连带着杯盏里的茶水也跟着荡起了几圈水纹。</p>
“林一我不明白，他们两人感情再深也不过是个同门师姐弟而已，怎么如胶似漆得跟结了道侣似的。”</p>
“要是谢伏危的无情道被她破了我保证歇了心思默默祝福，可关键是他并没有，他们也没有确定任何关系。谢伏危什么都不懂也就算了，为什么琳琅师姐也还这般……”</p>
“我这算是见色起意试一试，但是我和他是命定剑侣，我至少还有些希望。可她属性也和谢伏危相克，这本身就不可能啊。”</p>
这个疑惑其实从苏灵发现琳琅对谢伏危有意的时候她就想问了，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p>
如今瞧见了刚才谢伏危抱着琳琅去灵泉那一幕后，她越发觉得不理解。</p>
林一的眉眼被氤氲的热气给遮掩，长长的睫羽颤了一下。</p>
“琳琅的行为在你眼里真的这般难以理解吗？”</p>
“什么意思？”</p>
“我虽没什么情缘，却也看得分明。琳琅的行为无非是得不到便贪恋那份陪伴罢了，她喜欢谢伏危，所以放不下。”</p>
白衣童子眸子很亮，看向苏灵的时候里面映照着周围清竹葱郁，说不出的生机萦绕。</p>
“苏灵，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洒脱是假，真无心才是真。”</p>
“你真的喜欢谢伏危吗？”</p>
林一的话让苏灵沉默下来，她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对谢伏危的心思。</p>
要说不喜欢是骗人的，因为只要是他所在的目光所及的地方她的视线都会不自觉追随，想要碰触他，想要亲近他。</p>
可要说有多喜欢，苏灵却是不大确定的。</p>
她喜欢谢伏危，或许只到喜欢为止。</p>
远远没到爱的程度，更多的可能是因为剑侣之间的占有欲在作祟。</p>
苏灵想到这里指腹不自觉摩挲了下手中的暖玉，周围云雾如烟，好似突然一切都看不真切了。</p>
“是喜欢的。”</p>
半晌，她轻声回了一句。</p>
“包括我之前说的想与他试试，想要与他结为道侣也都是真心。”</p>
“只是这份喜欢还远远不够，比起琳琅师姐，我的喜欢太轻了。”</p>
林一早知道苏灵并没有多喜欢谢伏危，大多只是因为那副皮相。</p>
但是在真正听到她承认的时候，他心里有些微妙。</p>
“……这样也好，情不到深处不会伤人。”</p>
其实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他想说的是。</p>
【无情之人最伤人。】</p>
……</p>
琳琅泡完灵泉出来的时候，果不其然瞧见了外面守着她的谢伏危。</p>
她眼眸柔和，面色也比之前好上许多，带着氤氲的水汽宛若踩在云端般。</p>
“抱歉让你久等了。”</p>
谢伏危摇了摇头，见她已经没什么事了后这才拿了剑准备去后山小竹林那边练剑。</p>
这段时日山下没什么妖兽需要斩杀，他便一直在宗门待着，平日也没什么事情干，不练剑手生的厉害。</p>
“伏危，你这是要去小竹林那边练剑吗？”</p>
琳琅顿了顿，见谢伏危拿了剑便要转身离开，连忙唤住了他。</p>
“师姐可是身体还有不适？”</p>
“没，我就是顺嘴问了一下。你今日光是围着我转了，我想着每晚的灵泉也算提前泡了，你可以练久一些，不用着急回来。”</p>
灵泉每日不可多泡，他想着也是这么回事，于是不疑有他。</p>
谢伏危嘱咐了几句如若有需要便来寻他后，便径直往小竹林方向离开了。</p>
见谢伏危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视野，琳琅这才松了口气。</p>
刚准备回房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个浅蓝色的身影。</p>
“琳琅师姐，你大可不用这般特意支开谢师兄。我今日来万剑峰不是来找他的，而是来寻你的。”</p>
在琳琅暗示谢伏危晚些回来的时候，苏灵其实已经过来了。</p>
万剑峰和旁的峰不同，这里笼罩着宗主的神识，有化神期的神识在，一般峰内的弟子都不会想到探知神识去感知什么。</p>
一方面苏灵敛了气息，另一方面是谢伏危并没有在自家峰内还如此戒备探知神识。</p>
这也是为什么苏灵过来的时候谢伏危没有觉察到。</p>
琳琅从刚才泡灵泉时候便远远看到了踩着林一飞到山门的苏灵，她不想苏灵和谢伏危有太多接触，这才见他要去小竹林时候也没有多加制止。</p>
反而暗示他晚些回来也无妨。</p>
林一见苏灵过来，原以为是要质问谢伏危什么，不想她并无此意。只等着谢伏危离开后，这才从拐角处走出来。</p>
他是一只仙鹤，也不好插手他们的事情，便走远了些回避。</p>
而此时只有琳琅和苏灵两人。</p>
琳琅微微皱了皱眉，谢伏危生了一副好皮相平日里不乏女修青睐，有羞赧的有强势的也有死缠烂打的，却从没有像苏灵这样淡然平和的。</p>
她看不透苏灵想要做什么，只抿着红唇，半晌才开口。</p>
“不知苏师妹找我所为何事？”</p>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来给你道个歉赔个礼。”</p>
苏灵说着将备好的暖玉递了过去，暖玉温润，哪怕此时在屋檐下站着光线昏暗，也能够瞧清楚那上好的成色。</p>
“今日我虽是无意，可的确是我不小心伤了你。”</p>
“这是昆仑暖玉，我看师姐体寒身子，拿着这暖玉也好暖身子。”</p>
琳琅没想到苏灵大老远从小南峰赶过来就是为了和自己道歉赔礼。</p>
她眼眸闪了闪，看着少女手中的那块暖玉后心下一动。</p>
“师妹费心了，我只是一点小伤并不碍事。这昆仑暖玉难得，我受不得。”</p>
苏灵早知道琳琅不会轻易要她的东西，听了她这话也不意外。</p>
她上前一步将那暖玉递了过去，手举着也不放下，就等着对方主动来拿。</p>
琳琅见苏灵态度坚决，想着这么僵持着也不好，于是叹了口气。</p>
“那好吧，这暖玉我就收下了，多谢师妹。”</p>
她说着伸手去拿，结果碰到了，却无论如何也拿不过来。</p>
苏灵捏着那红绳，不知为何不愿意松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