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晦突破了元婴，成为除老祖宗之外千百年来第一位踏入化神的剑修。</p>
然后他干了一件事。</p>
一件比入魔时候还要癫狂的事情。</p>
他杀光了入剑宗逼死桃源主的所有修者。</p>
当时血流成河，又落一场大雪将所有脏污都一并掩藏洗净。</p>
老祖宗没过不久羽化离去，沉晦这才坐上了剑宗宗主的位置。</p>
这件事知道的不多，因为大多都已经成为了沉晦的剑下亡魂了。</p>
少数知晓的陨落的陨落，还有一些避世不问世事，灵山主持便是其中之一。</p>
只不过当时他并不是随其他人一样入剑宗逼死桃源主的一员。</p>
沉晦屠戮殆尽后，他这才上了万剑仙宗，在青云台超度了亡灵三日三夜。</p>
这一次的场景和五百年前沉晦无情道破的时候太过相似，但是唯独有一点不同。</p>
谢伏危的修为尚未达到沉晦那般境界，若是真出现了当时情况，也不可能屠戮死生林上下修者。</p>
他会很被动，会更艰难。</p>
思之及无昱不再细想，他长长的睫羽微颤，不知感知到了什么抬眸往死生林不远处方向看去。</p>
问心剑气，破云而出。</p>
沉晦提前从万剑仙宗赶来了。</p>
……</p>
这边的苏灵还不知道此时周围各处的修者已经赶了过来，她只专注着御剑往九重塔那边过去。</p>
等到她到塔门的时候，还没进去便被两道强劲的剑气给推开。</p>
这两道剑气她都极为熟悉。</p>
一道来自日晷，一道来自不知春。</p>
苏灵心下一惊，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人在里面不仅已经碰上了，而且还打起来了。她不顾剑气肆意，慌忙跑了进去。</p>
陆岭之已经将根骨取回，刚融入身体里还没有完全适应，却已不再是筑基修为。</p>
他金丹快至元婴，虽然打不过谢伏危，但是要找机会从他手中逃出也不是什么难事。</p>
正当少年这么想着的时候，猛得感知到了周围磅礴的灵力。</p>
他知道旁的修者也觉察到了这边的动静，正往这边赶过来。</p>
要是再不找机会离开九重塔的话，他再无生还可能。</p>
陆岭之薄唇微抿，刚才还有意不出杀招只想着离开，见谢伏危步步紧逼不肯退让。</p>
他眸子冷了几分，这才渐渐起了杀意。</p>
陆师兄，请让开，我不想与你争个你死我活。</p>
此时里面被冰棱霜雪覆盖，全然都是不知春的剑气。</p>
青年眉眼映着寒光，整个人瞧着分外骇人。</p>
“正邪不两立，我岂能这般放你离开？”</p>
“我之前还疑惑为何不知春属性极寒，你碰触时候会被灼伤，又为何万剑仙宗时不时有妖气存在？我原以为的我的错觉，不想这妖修是竟然就是你。”</p>
“你今日若不来盗这根骨没准还能不被发现，顺利离开。可惜了。”</p>
谢伏危手腕一动，将灵力凝在了不知春的剑刃之上。</p>
和之前在万剑仙宗交手练剑时候只用了三成力不一样，这一次他没有留情。</p>
陆岭之早在之前便知道谢伏危。</p>
若论资质，他比之他师父沉晦，更当得起天下第一剑修的称号。</p>
再加上那把斩妖剑，更是让他分外忌惮。</p>
“一剑封喉。”</p>
“看在你与我曾是同门的份上，我会让你没有痛苦的死去。”</p>
谢师兄好大的口气，一剑就能杀了我吗？真是痴人说梦！</p>
少年没了平日温润如玉的模样，身后那双羽翼赤红如火焰。</p>
这是他第一次全然伸展开羽翼，庞大又瑰丽，好似天上金乌一般将整个九重塔楼给照亮，宛若白昼。</p>
赤羽火凤的大部分灵力都在他的羽翼之上，那看似火焰，实则是用灵力凝聚而成的。</p>
只要稍微一碰，便能将人烧作灰烬，魂飞魄散。</p>
谢伏危面上没什么情绪，就像是往日无数次奉命下山斩杀妖兽一般平静。</p>
周围的冰棱被火光映照着，有一部分慢慢化成水泽流淌在他的脚边。</p>
他垂眸看了一眼，而后紧握着不知春的剑柄，将剑刃轻轻点在了水面之上。</p>
“水月镜花。”</p>
刹那之间，水面一下子如海浪般涤荡出层层汹涌，又一层一层凝成剑意，铺天盖地般往半空之上的陆岭之压了过去。</p>
那水本该柔软不已，可一加上不知春的剑气，不仅是水浪，就连水波水珠都如剑刃般锋利。</p>
如千万银刃往少年的周身刺去。</p>
陆岭之的身上被伤到了几处，殷红的血迹浸透了衣衫。</p>
他闷哼了一声，连忙往上飞离了些拉开距离，而后羽翼振开，火焰滔天。</p>
火光之中少年的眉眼也被映照着清晰可见。</p>
那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赤羽火凤的本体真火，哪怕那水泽凝了剑气。</p>
水遇火而灼，两者相互碰触的一瞬，骤然凝成了满天的白雾氤氲。</p>
而这正是谢伏危预料之中的。</p>
四周白茫茫一片，但是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分毫影响。</p>
“咔嚓”一声，一道道冰棱瓦解开来，又凝成了千万把冰剑悬浮在了谢伏危的身后。</p>
“万剑仙宗。”</p>
陆岭之还没有来得及辨别清楚方位，一把把冰剑破开雾气直直朝着他刺了过来。</p>
他想要躲闪，可千万把剑他根本避无可避。</p>
苏灵原本白日雾气弄得分辨不出方向，如今听到九重塔里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一下子便找到了他的所在。</p>
那冰剑不仅刺伤了陆岭之周身，最锋利的两把狠狠贯穿了他的羽翼，他从高处落下，被死死钉在了地上。</p>
殷红的血迹与周遭消融的冰雪融在一起，晕散开来的范围极广，宛若血河，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p>
“小灵芝！”</p>
苏灵用月见劈开了白雾，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陆岭之瞳孔一缩。</p>
谢伏危听到苏灵的声音后身子一僵，回头看了过去。</p>
然而少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慌忙跑到了陆岭之身旁将他小心翼翼抱了起来。</p>
“小灵芝你醒醒，你醒醒，你别吓我……”</p>
原本疼晕过去的少年听到了苏灵的声音眼睫一动，这才有了些清明意识。</p>
阿灵，我，我没事。</p>
“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p>
苏灵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也不顾一旁地谢伏危如何反应，伸手想要将刺入陆岭之羽翼的冰剑给□□。</p>
然而她的手刚放上去，谢伏危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p>
“师妹，你被他骗了。他是妖修，你不能放他离开。”</p>
苏灵见如何也挣脱不开对方的桎梏后，沉默了一瞬。</p>
她抬眸看向眼前的青年，神情生冷。</p>
“他没骗我，我知道他是妖修。”</p>
“师兄，你可以放他离开吗？这根骨本就是小灵芝的东西，是昆仑的人将它生生夺去了。他没有干任何坏事，他只是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这也有错吗？”</p>
谢伏危没想到苏灵早就知道对方是妖修，而是竟然还想要让自己放他离开。</p>
他眉头皱得很紧。</p>
“师妹，他是妖修，你切莫被他蛊惑了。”</p>
“这根骨是他的又如何，不是他的又如何？自古以来正邪不两立，他们妖修作恶多端，我若放了他离开便是助纣为虐。”</p>
青年以为苏灵是不明白妖修所做的恶行，再加上陆岭之平日与她关系匪浅，这才心软替他求情。</p>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少年用心险恶，对苏灵心存利用了。</p>
“而且他潜入宗门两年，得了宗门真传心法剑术，我更是不能轻易放了他。”</p>
“……所以你今日非杀他不可吗？”</p>
“非杀不可。”</p>
少女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然而眉眼里却没有丝毫暖意。</p>
她手不自觉握紧了剑柄，慢慢起身引剑直直指向谢伏危。</p>
“他是我的朋友，是妖修又如何，魔修又如何？他未伤过人性命，也没做过恶事。在我看来反倒是昆仑的人，你们这些仙门正派先动手伤人，夺了他的根骨。”</p>
“师妹……”</p>
“谢伏危，我与你说不清楚。”</p>
少女将月见往谢伏危喉间又抵近了一寸。</p>
“我和你正好相反。”</p>
“你非杀不可，我非救不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