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并不知道这海棠花树是谢伏危摘种的, 她只是看着花叶开的艳丽，她恰好喜欢便多看了几眼。</p>
至于那花为何在七清池水里有了波动涟漪什么的, 她并不在意，也不怎么好奇。</p>
竹俞除了被那少年出声询问的时候神情有些微妙之外，之后又恢复了最初笑眯眯的模样。</p>
“这花生了灵，有没有情丝我不知道，不过你们心里有什么情郎或者姑娘，只要进了这七清池里我想不知道都难。”</p>
周围有几个少年听了这话有些羞赧 ，显然都是心有所属的。</p>
在这个世界里十三十四便可婚配娶亲，他们有喜欢的人并不是什么值当惊讶的事情。</p>
“那……那竹长老, 若是心里有，有喜欢的人, 一会儿过七清池会有什么影响吗？或者这会影响收徒吗？”</p>
“一般来说没什么影响。就是看看你们心中所思所想, 有没有生了什么不该有的杂念邪念。人都有七情六欲，有喜欢的人不是什么难以言说的事情。宗门又不是每个人都要断情绝爱才能修行。”</p>
竹俞将肩膀上的海棠花叶给轻轻拂开，夜凉如水, 他的身影也被月色映照的有些清冷。</p>
“可凡是都有个度, 情爱欢愉也是如此。若是你们只是少年爱慕纯粹喜欢倒没什么, 但是爱的深了, 生了执念的, 日后最是容易生心魔误入歧途，便可能过不了这七清池了。”</p>
不过过不了七清池的大多是被妒忌和恨意等负面情绪给蒙蔽了双眼，这种人大多都是本性问题了。</p>
少年恋慕一般也就懵懵懂懂, 点到即止，不会成为阻碍的原由。</p>
“好了, 时间也不早了。之后你们还有什么问题等到过了七清池我再与你们细说，反正我是个宗门闲人, 你们随时都可以找我。”</p>
“你们按顺序进去。过了七清池的在对岸站着，没过的人就在原地等着别乱动，我捞你们上来。”</p>
风祉看着周围的人或紧张或期待兴奋的样子，面上没什么太多情绪。</p>
这样的反应有点儿让苏灵意外。</p>
七清池反映的是人的七情六欲，心中所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淌过去，基本上就等同于就自己欲念暴露出来。</p>
“风祉，你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你看上去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一会儿如何淌过去。”</p>
蓝衣少年眼皮掀了下，抬眸看向苏灵。他咧着嘴笑得灿烂，眉眼全是张扬的少年意气。</p>
“是人自然都有害怕的东西。但是我一般没什么特别害怕的，所以我觉得我都能应付。”</p>
“你呢，你不是也挺淡定的吗？”</p>
“大约是再如何教人害怕的我都见识过了，便没什么害怕的了。”</p>
人一般最畏惧生死，最在意旁人看法。苏灵已经死过一次了，也受过千夫所指了。</p>
于她而言好像再没什么可怕的东西了。</p>
风祉从一开始就知道少女和旁人不大一样，无论是为了不相干的人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入门资格 ，还是刚才到现在，面对第一剑宗的气派辉煌也没有展露出丝毫憧憬惊艳。</p>
她不像个少年人，她没有少年人的朝气。</p>
那双眼眸清透，世间万物在其中。</p>
她的眼里容得下万物，却容不下旁人。</p>
风祉也说不清什么感觉，却能够找到记忆里另一个有这种眼神的人。</p>
剑宗剑祖，也是当今宗主的师父沉晦。</p>
凉薄到让人心悸。</p>
“……所以我觉得你适合剑修。”</p>
少年想到这里莫名有些不舒服，这么低声嘟囔了一句。</p>
“你是桃源的小子吧？”</p>
前面的人都依次进了七清池，竹俞走过来刚好听到了风祉这句话。</p>
他抬起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力道不大，但是头发却给揉乱了好些。</p>
“我忍你很久了。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说什么剑修好药修不成的话了，怎么，如今这修行还有职业歧视了？看不起我们药修？你们剑修再怎么豪横，被人戳了个窟窿还是得巴巴的来找我们药修。知道不？”</p>
“竹长老，我可没贬低药修的意思。我就是觉着林姝比较适合修剑而已，可她偏偏想要拜你为师。我就是觉得可惜，这才多说了几句。你别给我乱扣帽子啊。”</p>
风祉一边说着一边整理了下头发。</p>
“这话要是传出去被人误会了，你让我之后怎么在宗门混啊？”</p>
“你这小子倒挺自信，滚滚滚，快点儿下七清池去。怎么混以后先过了这七清池再说。”</p>
进入七清池的弟子从一开始时候还好，之后慢慢的有几个开始疼的煞白了脸，他们所过的地方池水动荡得也厉害。</p>
有的人咬着牙忍忍能过去，有的人却寸步难行。</p>
竹俞瞧着那些快忍不了的人，叹了口气过去将他们从七清池里捞了起来，扔到了一旁的岸上。</p>
如今成功过七清池的不过十个，其中有一两个额头沁着冷汗，显然过得分外艰难。</p>
风祉挽起裤脚，试探着在池水里走了几步，水面平和。他见没什么大的反应，也没感觉到什么疼痛后便继续往前走着。</p>
刚开始还好，等到了憎，恶的时候，这池水似乎勾起了他什么思绪，有些翻涌起来。</p>
不过风祉克制心头情绪的能力很强，那念头刚升起，便被他完全压制了下去。</p>
除了表面上的水纹荡漾着，丝毫看不出什么翻涌过的痕迹。</p>
和前面过了七清池的几个人相比较起来 ，风祉的表现实在要出色太多。</p>
竹俞从一开始时候便瞧出了少年根骨极佳，资质也出众。</p>
可惜是个修剑的，他就算有心收徒也怕是抢不到咯。</p>
想到这里青年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余光瞥见一旁的红衣少女。</p>
他眼眸转了转，想起了刚才风祉的话。</p>
“林姝是吧，你当真打算拜我为师？”</p>
竹俞这百年来虽然成了一峰长老，可是门下一个徒弟都没收。</p>
倒不是他不愿意收，只是入万剑仙宗的大多都是冲着剑修来的，少有几个是想当药修的，可资质不够。</p>
林姝的资质他看着也还成，虽然比不上风祉，不过当个药修绰绰有余。</p>
之后大不了再给她多喂喂丹药，泡泡药浴什么的，洗髓彻底些，与风祉相比也查不到哪儿去。</p>
“竹长老肯收我的话，我自然乐意至极。”</p>
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竹俞弯着眉眼，笑得很是愉悦。</p>
“好好好，咱们就先这么说定了。只要你一会儿过了这七清池，等明日青测了根骨，在青云台拜师的时候我一定选你。”</p>
苏灵勾唇笑了笑，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对方。</p>
这时候只剩下苏灵一个人还没有入七清池了，风祉就在对岸站着，催促着她赶紧下去。</p>
这是少女第一次淌七清池，她眼眸闪了闪，挽起裤脚轻轻踩了进去。白皙的脚踝在水泽之中隐约可见，池水清凉无比。在苏灵踩进去的时候没有一丝水纹波动。</p>
她和旁的弟子不一样，她没什么顾忌，也没有小心翼翼试探着什么。</p>
苏灵直接往对岸走去，没有丝毫停留。</p>
七清池的水风吹不动，只会受人的情绪而产生波动。</p>
刚才风祉过的时候，哪怕他心绪再怎么平静，也还是会细微泛起水纹。</p>
而从始至终，苏灵所过的地方都平如镜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