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进去了之后循着内门弟子站着的位置过去，风祉是这一届资质最出众的，是要站在众人最前面地方的。</p>
少年想着昨日竹俞说了苏灵也与自己一起被举荐给了宗主择选，于是下意识想要引着苏灵一并过去。</p>
苏灵虽不怎么想要在前面那般显眼的位置站着，可又怕不去了到时候被交上去更加引人注目。</p>
这么想着在风祉的催促下，她叹了口气准备低头上前过去的时候。</p>
不想身后一只手扣住了她的手腕。</p>
苏灵心下一惊，瞧见一抹青色身影后这才松了口气。</p>
她回头看去，果不其然瞧见了竹俞。</p>
“竹长老？”</p>
“抱歉啊小林姝，我昨日与那人说了，原本事成了，我最后不小心说错话就给黄了。哎，你且在后面站着，等一会儿要是实在没人择选你，你就先跟着我去清竹峰住着，等之后再瞧瞧其他长老的意思。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合适的师父。”</p>
其实万剑仙宗并不是只有一个剑修长老，各个峰的长老都算得上剑修。</p>
只是有些主修不是剑而已。</p>
他们大多是能收苏灵为徒的，就是他们主修的不是剑，重心什么的自然在其他修行上。苏灵日后要想有大好仙途，还是得对门拜师才行。</p>
竹俞想着谢伏危是不可能收她了，只得之后找时间去磨一磨那冰块。</p>
他只是不喜欢女弟子，可人资质在这儿，都通过了内门考核总不能耽搁人家吧。</p>
苏灵听懂了对方这话的意思，是谢伏危不愿意收她为徒。</p>
她知晓了这件事非但没有失落，反而心下高兴起来。只不过怕对方看出什么端倪来，面上不显露。</p>
苏灵装作失落的样子，而后扬起脸朝着竹俞勉强勾起了一抹笑容。</p>
“不要紧的竹长老，我能通过宗门考核已经很知足了。我资质与风祉比起来差太多了，要是宗主真收我为徒了才奇怪呢。”</p>
竹俞听着少女这样说了，心下越发觉得愧疚，对不住她。</p>
“哎，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反应这么大，我就随口一说而已……算了，既然过去了就不提了，我先上青云台。一会儿要是没长老择选你，你就到我这里来，记住了吗？”</p>
“记住了，多谢竹长老。”</p>
能跟着竹俞是再好不过了。</p>
苏灵看着他御剑往青云台过去的身影，而后往后退了些站在了众人后面。</p>
别说是前面了，就连中间她都不想待着。</p>
少女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最低，周围海棠花叶绚烂，将她一身红衣更加隐匿在了其中。</p>
这个时候青云台上各个峰的长老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了。</p>
其他人苏灵都认识，唯独竹俞旁边坐着的那个用银色面具覆面的白发修者，她没有见过。</p>
虽然看不清容貌，可她也猜得出那人应该就是近些年回归宗门的剑修长老。</p>
此时唯独剩了最中间那处高位还空着。</p>
那是谢伏危的位置。</p>
林一过来的时候，恰好在山门位置撞上了从冰窟下面御剑上来的雪衣青年。</p>
谢伏危和林一没什么好说的，少年见了他脸色也不怎么好。</p>
但是两人都要去青云台，他们一路上一言不发，气氛冷冽到了极点。</p>
苏灵感知到了一阵寒意凛冽过来的时候，周围人也注意到了。</p>
她都不用抬头去看，便知道是那人过来了。</p>
这是不知春的剑气，哪怕放入了剑鞘也能让人脊背发凉。</p>
因为沉晦和林风为师兄弟。所以林一代替着林风，坐在了谢伏危旁边那个位置上。</p>
青年轻轻将不知春放在了一旁，剑鞘刚落地，高台之上全然凝了一层薄冰。</p>
竹俞最是怕冷，抬着脚都不敢放到地面上去。</p>
掌戒长老瞧着人已经都到齐了，这才起身让仙童将测灵根的灵生石放到了青云台下面。</p>
也就是通过考核的弟子面前位置。</p>
“台下通过考核的依次上来，将手放在上面测一测灵根。”</p>
考核主要是测的资质，而此时的灵根测的是属性和纯粹度。</p>
光亮越强，则说明资质极佳。</p>
风祉最先上去，他的手刚上去便灵生石亮若白昼，呈现着蔚蓝色泽，显然资质极佳。</p>
随后的几位资质也不错，综合素质都很强。</p>
到苏灵的时候竹俞和林一也不知怎么的莫名紧张了起来，少女之前没测过灵根，她的灵根是林风摸骨摸出来的。</p>
这样将手放在灵生石上还是头一次，很是新奇。</p>
少女指尖微动，伸手轻轻将掌心覆上了殷红的灵生石上。</p>
和旁的人不一样，苏灵放上去的时候没有光亮。不仅没有光亮，就连石上原本的殷红色泽也慢慢褪去，成了露水般剔透。</p>
谢伏危一愣，垂眸看向那块灵生石转变成了透明模样。</p>
周遭的长老有几个惊呼出声，连林一他们也愕然至极。</p>
掌戒长老胡子动了动，瞧着下面的变化眼睛睁得老大。像是以为灵生石坏了一般，连忙下去检查。</p>
等颜色恢复了之后，又让苏灵再放上去试了好几次。</p>
皆为无色。</p>
苏灵心下也有些慌了，她能够感觉到周围人都在或惊愕或直白地打量着自己。</p>
原本她不想引人注目，可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p>
“无色，怎么会是无色……”</p>
掌戒长老怔然地盯着那灵生石看了好久，恍惚着还没回过神来。</p>
和其他人不同，谢伏危是最先反应过来的。</p>
“她的属性不在五行之中，自然便是无色了。”</p>
那人的声音清冷如月下清泉落玉石，哪怕时隔百年也这般悦耳动听。</p>
竹俞从一开始也就只以为苏灵只是心境超然脱俗，不想她的属性也竟如此特殊。</p>
这种情况，哪怕是当年剑心通明的谢伏危也没有出现过。</p>
青年微皱了皱眉，抬眸看向了高位之上面无表情的谢伏危。</p>
他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便再没有旁的情绪。</p>
“宗主，我们各峰长老属性皆在五行之中，恐怕有心无力，教不了她……”</p>
若是之前竹俞还想着谢伏危收苏灵为徒，找点儿事情做做。现在则是不得不收了。</p>
少女通过了考核，宗门没人赶人的道理。</p>
谢伏危眼眸闪了闪，他垂眸看着青云台下那个从一开始就低着头怯懦不敢与他对视的红衣少女。</p>
又看了一眼那灵生石。</p>
他薄唇微抿，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了位置，走下了台阶。</p>
一步一步，每一步的逼近都带着更加冷冽的寒意。</p>
苏灵如今身体孱弱，受不住太重的寒气。而谢伏危并没有打算收回周身的寒气，从上到下，就这么慢慢走到了少女的面前。</p>
在距离她一步的地方站住。</p>
也不知怎么的，谢伏危从看到对方第一眼的时候就隐约有一种熟悉感。</p>
如今走近了这感觉更甚。</p>
他下意识想起了昨晚竹俞与他说的话，说眼前之人有一双眼睛，像极了苏灵。</p>
谢伏危心下一动，直勾勾注视着眼前低着头，甚至肩膀都怕得瑟瑟发抖的少女。</p>
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是她，苏灵不可能会这般畏惧他。</p>
可他心里还是莫名升腾起了一点儿期待。</p>
他喉结微滚，沉声开口。</p>
“抬头。”</p>
苏灵正努力表现出那种面对着宗门宗主，被威压压制着，心生畏惧，慌乱不已的样子。</p>
在听到谢伏危这话的时候，这下子不是演的，是真的身子哆嗦了起来。</p>
她沉默了一瞬，怕被对方发现了什么，小心翼翼抬头看了过去。</p>
只是她抬了头，眉眼却是敛着的，只垂眸看着他一身雪衣，不瞧他面容分毫。</p>
眼前的少女不知是被红衣衬得还是如何，肤色要比苏灵白一些。</p>
五官要更偏艳丽，柔媚，眉宇之间没有苏灵独有的英气。</p>
谢伏危这么淡淡打量着，最后视线落在了少女睫羽颤着的眉眼。</p>
“抬眼。”</p>
苏灵听到这里，气得想要直接给对方一剑的心都有了。</p>
她本就不大愿意见对方那张脸，都已经这般刻意避开了，可他就是不罢休，非要她看过去。</p>
看什么看！什么毛病？非逼着人看你！</p>
又不是没看过，以为我还会像最开始时候那样看呆是不是！</p>
苏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生气，之前还平和的心境因为谢伏危这么一下，直接给掀了起来。</p>
她咬了咬牙，见躲不过，便下了决心不认怂这么抬眼看了过去。</p>
原以为那张已经被自己看腻的脸，时隔百年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p>
苏灵还是愣了一瞬。</p>
眼前之人模样没什么大变化，可眉宇之间要更冷了，没有一丝温度。</p>
那身藏青色的衣衫换成了雪色，唇如海棠，眉若剑锋，就连睫羽也浓密似羽扇。</p>
落在下眼睑处的阴影清浅，刚好遮掩住了他眸中的深邃。</p>
在苏灵看他的时候，谢伏危也在看她。</p>
准确来说是在看她的眼睛。</p>
起初竹俞说那双眼睛像苏灵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如今真的对上了她的视线。</p>
谢伏危瞳孔一缩，恍惚地险些没有拿稳手中的剑。</p>
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p>
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刹那，谢伏危周身血液都在倒流。</p>
只有苏灵才会这般看他。</p>
他指尖微动，下意识抬起手想要碰触对方。少女一愣，慌忙往后退了好几步。</p>
苏灵一脸戒备地注视着谢伏危，还有他手中的寒剑。</p>
这是身体记忆，也是近乎本能的反应，他一靠近，她觉得剑入身体的疼痛接憧而来。</p>
连同脸色都苍白胜雪。</p>
谢伏危的手这么放在半空良久。</p>
他看着少女这般畏惧自己的模样，眼底的惧意和警惕毫不掩饰。</p>
不是她，她的身体还在冰泉。她也不会这么怕他。</p>
如今若是真的是她站在自己面前，她一定会拔剑杀了他。而不是如周围受到寒气侵蚀而吓得瑟缩不已的弟子一样，巴不得离他远远的。</p>
眼前人对他没有恨意，至少他没感觉到。</p>
谢伏危眼眸闪了闪，刚才点亮的神采又骤然黯然了下来。</p>
“像她。”</p>
不是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