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么一会儿苏灵也大致上听明白了。那个将陆岭之驱逐凤山的人是想要他去历练，以置死地而后生来突破金丹瓶颈。</p>
又因为他为火凤，要想要突破瓶颈得行非常之法，即为涅。</p>
也当真是死一次。</p>
【可惜我在被那昆仑剑修给抽离根骨的时候，生死之间为了逃脱涅过一次。虽侥幸捡回一命，但是涅的并不完整。】</p>
陆岭之神情黯然了下来，长长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影。</p>
【涅只有一次，我这一次没有突破瓶颈反而还被取了根骨。可能我之后哪怕取回了根骨，穷极一生也只能是个金丹了。】</p>
妖修修行和人不同，要更加艰难。</p>
他们需要花费好几百年才能修成人形，而后又要花费许久才能达到金丹乃至元婴。虽然陆岭之是千年的赤羽火凤，可是他前后光是修成人形就花费了许久时间，如今也不过在金丹后期而已。</p>
“没事，金丹后期也很厉害了，而且还是资质出众的才能到金丹。就算如此要达到这种境界一般也得花个三四百年，之后能不能再突破就很难说了。”</p>
苏灵也没想到陆岭之的遭遇竟然这般坎坷，她看向慢慢褪去羽翼，只留着一双瑰丽眼眸的少年。</p>
“所以你是打算摘英会时候取走根骨就回凤山吗？毕竟你也说了你是你的妖骨，要是取回了他们就会觉察到你的妖气了。”</p>
“这万剑仙宗你可能再也待不了了。”</p>
少年沉默了下来，他没有回应苏灵，可这短暂的沉默已然告诉了她答案。</p>
虽然苏灵并不厌恶排斥妖修，可这不代表其他修者也和她一样。</p>
如今沉晦发现与否先不说，琳琅已然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p>
他不仅要离开，而且最好是越早越好。</p>
陆岭之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自己在散陵峰和苏灵遇见的场景，他不想暴露身份忍受了那些外门弟子近一年的羞辱。</p>
大约是人心太凉，他早已没了期待。</p>
恰好那时候有一束光照进来，他便留了心，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心都跟着亮堂了起来。</p>
陆岭之是喜欢苏灵的，但是这种喜欢并没有到爱，到舍弃生命的程度。</p>
他当时那般急切与苏灵表明心意，引她去灵泉与谢伏危问心断念。</p>
一方面是出自占有欲，而更多的是依赖和不安。</p>
在万剑仙宗里，他只有苏灵一个朋友。但苏灵的剑侣却是他最厌恶的剑修。</p>
自古以来斩杀妖兽的都是剑修，他的根骨也是被剑修所夺，他自然是不喜苏灵与谢伏危结为剑侣，甚至道侣的。</p>
他做的一切并不纯粹，喜欢苏灵是一回事，更多的是不想让苏灵和谢伏危过多纠缠。</p>
剑修多半无情，而谢伏危更是无心。</p>
陆岭之和苏灵不一样，他活了千年，千年间的事情他比万剑仙宗其他年轻一些的长老知道的都要清楚。</p>
自古修无情道的少有能破之人，而沉晦是千年来第一人。</p>
仙门各派因为没什么人修这道法，所以也没什么人知道这无情道究竟该如何破解。</p>
可是陆岭之隐约猜测得到。</p>
沉晦当时与桃源主结为道侣时候，不到百年，桃源主便香消玉殒。</p>
她陨落之后，沉晦无情道才破，那把问心剑也才出世。</p>
无情道，先有情后忘情。</p>
沉晦的道侣虽不是他杀，最后却也以身殉了他的剑，这才有了问心，道破。</p>
陆岭之不想苏灵最后也落得和桃源主一般结局，这才用了灵泉情花为引将苏灵拉了回来。</p>
好在苏灵这情将动未动，也算彻底脱了身。</p>
他和琳琅不一样，琳琅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他做这一切虽有占有欲在作祟，但更多是为了救苏灵。</p>
这些陆岭之原本是打算等到与她坦白身份之后再与她说的，不过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了。</p>
因为苏灵已经彻底与谢伏危断了。</p>
想到这里，陆岭之心下稍微松了口气。</p>
他垂眸直勾勾注视着苏灵，那双红色的眸子里盛着落日余晖，流转成糖果的色泽。</p>
【我原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与你们这些人族修者有什么瓜葛，可在万剑仙宗的这两年里，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的。】</p>
【说实话，我舍不得离开。我舍不得师父，舍不得竹师兄，林风真人，也舍不得林一。】</p>
少年说到这里顿了顿，也不顾灼烫，低头轻轻将额头抵在了苏灵的额头上。</p>
【更舍不得你。】</p>
苏灵没有想到陆岭之会突然低下头来，在他贴上来的时候她都没来得及反应。</p>
两人少有靠得这般近过，近得她稍微一抬头便能够撞进少年那双温柔的眉眼。</p>
【苏灵，你知道凤山距离万剑仙宗有多远吗？】</p>
苏灵一愣，她从小到大除了临水城和万剑仙宗之外就没有去过旁的地方。</p>
人间的王城还有其他有名的地方她大致上能够估摸下距离，可修真界里的她却浑然不知。</p>
“我不知道，我没去过凤山。”</p>
“但是一般妖修住地地方不会和我们这些宗门距离太近，应该很远吧。”</p>
【隔着沧海，整整九万里。不过你放心，我会回来看你的。】【九万里也好，九百万里也好，只要你还在这里，我都会飞回来的。】</p>
像是小鸟一样，陆岭之亲近地蹭了蹭苏灵的额头。</p>
【就像鸟雀每到冬日会迁徙到温暖如春的地方一样。有你在的地方，于我而言才是真正的春日。】</p>
跋山涉水，栉风沐雨只为一个约定而来。</p>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岭之变成了原形，他不仅比平日时候胆怯，更你平日时候粘人爱撒娇。</p>
苏灵听了这话后心下一动，抬眸看了眼前眼睛亮得出奇的少年。</p>
要不是陆岭之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春天，可能苏灵都没发现。</p>
好像从一开始自己和陆岭之认识的时候恰好也是三月春日。</p>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陆岭之这么强调了一下，苏灵也莫名觉得春天这个季节好像变得特殊且温柔了起来。</p>
少女想到这里，弯着眉眼笑着应了一声“好。”</p>
与君相遇，应是春。</p>
与君相逢，亦为春。</p>
如此，再好不过。</p>
可是苏灵这时候不会知道，她再等不到来年人间三月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