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伏危说着连忙用神识里里外外感知了一番，因为灵宝的关系，再加上他受了伤，灵力消耗极大，他没有感知到苏灵分毫。</p>
“你骗我，这里并没有她的气息。”</p>
他脸上戾气更重，不知春的剑气又肆意往陆岭之身上压了下去。</p>
陆岭之感觉到刚才停顿了下来的灵力又在强劲地转动，他深吸了一口气。</p>
他原本是不想让苏灵进来出现在谢伏危面前的，一是怕波及伤到她，二是怕她看到谢伏危如今这样子不忍心软。</p>
可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谢伏危是个疯子，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p>
要是一会儿内丹真的自爆了，别说他们了，苏灵跑不了，整个宗门都得遭殃。</p>
想到这里陆岭之神情沉了下来，一只赤色灵鸟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然后飞到了他的肩膀嘶哑地鸣了一声。</p>
这是用来传音的讯号，只要灵鸟鸣叫了，苏灵立刻便知道是陆岭之在唤她进去。</p>
在灵鸟鸣叫了之后，谢伏危原本以为对方是在耍什么花招。</p>
不想外面有什么脚步声传来，再靠近一些，哪怕苏灵身上有了遮掩气息的灵宝。</p>
谢伏危还是清晰地感知到了来人。</p>
他身子一僵，看着那抹绯色身影从外面进来。</p>
直到少女的面容映在了视野之中，谢伏危才恍若梦醒。</p>
“师妹，你怎么来了……”</p>
谢伏危声音瑟然，话还没说完，便看着刚才停落在陆岭之肩上的灵鸟盘旋了一下，最后飞到了苏灵身边。</p>
灵鸟这种灵兽只会亲近自己的主人，此时陆岭之的灵鸟飞到了苏灵身边。</p>
他再如何疑惑也该什么都明白了。</p>
“……师妹，陆岭之今日会来万剑峰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是吗？”</p>
谢伏危喉结滚了滚，长长的睫羽之下，那双眸子闪烁着诡谲的红。</p>
“还是说，从我下山斩杀苍龙时候开始，你便一直都存了这般打算？”</p>
苏灵在感知到陆岭之在唤她的时候，她心下有些不安。</p>
在进来之前她是担心是陆岭之出了什么事情，可进来之后瞧见谢伏危浑身浴血的样子，她还是被惊讶到了。</p>
她不是第一次见九思落雷，在百年前她便瞧见过谢伏危遭受雷鞭的样子。</p>
大约是苍龙的毒和刚才和陆岭之交手太过激烈，这一次竟然伤得更重了。</p>
浑身是血不说，就连面上也没几处干净的地方。唯有那双眼眸深邃晦暗，直勾勾注视着苏灵。</p>
“……谢伏危，我只是想拿回我的身体，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p>
“如果你早放我自由，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趁人之危。”</p>
苏灵垂眸避开了谢伏危的视线，哑着声音这么说道。</p>
“你把身体还给我吧，我不想伤了你。”</p>
陆岭之从半空落了下来，他上前一步将苏灵护在身后。</p>
他面上像是覆上了一层霜雪。</p>
“谢伏危有些事情阿灵不说不代表我可以忍着，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这一百年我知道你也难挨，可这一些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梦魇心魔，九思落雷都是你该受的，怨不得旁人。”</p>
“可阿灵呢？她可曾伤害过一人？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若不是我们赤羽火凤能够前年涅一次，她也不可能得这一次重生的机会。”</p>
青年展开翅膀，收拢了些，周围的寒气太重，他属性为火不畏寒冷。</p>
他将少女给护在羽翼之中，抵挡住了这冷冽的寒气。</p>
见苏灵的脸色稍缓，陆岭之这才继续沉声说道。</p>
“这一百年，她因为魂魄破碎日日夜夜都在赤羽业火里受着灼烧。如今魂魄好不容易凝聚完全，她不怨你杀了她，只是想要回来取走自己的身体。”</p>
“物归原主，天经地义，这又有什么不对？”</p>
这些事情苏灵从没有提起过，谢伏危不知道。</p>
他脸色煞白，浑身血液倒流一般，整个人都险些没站稳。</p>
一百年来。</p>
日日夜夜遭受业火灼烧……</p>
谢伏危嗫嚅着唇，手中的剑都有些握不住了。他睫羽颤得厉害，抬眸看向苏灵的时候，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觉得被扼住喉咙一般。</p>
什么也不能言说。</p>
“师妹，他说的……是真的吗？”</p>
苏灵这人看似温和 ，脾气也不错。可有资格入剑冢择剑的修者，尽管不是剑修，却也有着剑修的傲骨。</p>
她从来都不会将自己的伤疤或者弱点暴露，博人同情。</p>
此时见着谢伏危这么不可置信，脸色苍白得好似随便一阵风就会被吹倒般脆弱。</p>
苏灵没有觉得心下有多畅快，反而觉得有些难堪。</p>
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没有百年前九重塔的那件事，她如今会是什么境况。</p>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苏灵再清楚不过。</p>
“……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不想提。”</p>
苏灵深吸了一口气，红唇微抿，这个时候才抬眸看向了谢伏危。</p>
“谢伏危我不需要你同情我，更不需要你可怜我。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我什么都不求，就求你把我的身体还给我。”</p>
“你这一百年里一直寸步不离得帮我照看我的身体，当年九重塔的那一剑也算相抵了。”</p>
谢伏危眼眶很红，在听到苏灵想要与他两相抵消的时候。</p>
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万剑诛穿般，连呼吸都困难。</p>
“师妹，我不要，我不要两相抵消，一百年怎么够？该是五百年，一千年，我这么伤你，我合该赔上生生世世才够……”</p>
“可我不想要你的生生世世。”</p>
谢伏危的话还没有说完，苏灵冷声这么说了一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p>
她咬了下嘴唇，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如何，苏灵的脸色也很是苍白。</p>
“谢伏危，一百年足够了。再过多纠缠债没还完，可能就只能生厌了。”</p>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回我的身体。”</p>
苏灵说到这里顿了顿，她伸手轻轻推开了陆岭之，而后径直往谢伏危所在的方向走去。</p>
青年见她过来眼眸一亮，下意识伸手想要去碰触她。</p>
结果苏灵避开了他的手，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直直往冰泉方向。</p>
也就是放置她身体的地方过去。</p>
谢伏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他心下一慌，连忙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腕。</p>
“师妹不要，现在你还不能，你会被反噬的。”</p>
苏灵没有说话，只是冷冷扫了谢伏危一眼。她不想等，怕再之后生了变数。</p>
谢伏危读懂了她的眼神，他喉结滚了滚，眉眼恹恹地松了手。</p>
苏灵见谢伏危松了手，正准备脱离这具身体进入自己原本的身体时候。</p>
不知春的剑光凛冽，骤然映照在了她的眉眼。</p>
她被不知春刺穿过心脏，瞧见那剑光身子一僵，连呼吸都窒住了。</p>
“谢伏危，你想干什么……？！”</p>
苏灵还没有来得及说完，一片温热便落在了她的手上。</p>
谢伏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将不知春的剑刃对准自己的心脏刺去。</p>
剑气凝着森然的寒光，随即从剑刃处凝出了一滴血珠。</p>
陆岭之瞧了一怔，不为别的，谢伏危取的这滴血并非普通的心头血。</p>
而是修者的精血，是凝了修者修为的。</p>
取走了便再也无法恢复了。</p>
青年压着心头的疼痛，手指微动，将那滴血珠凝在指尖。</p>
他垂眸深深看了苏灵一眼，眸色晦暗，而后抬起手想要碰触她。</p>
苏灵不知道这是精血，下意识想要避开。</p>
“别动。”</p>
谢伏危的声音又哑又沉，他视线炽热，直勾勾注视着苏灵，勾勒着她的模样。</p>
他抬起手，那凝着血珠的指腹轻轻碰触了下她柔软的唇瓣。</p>
“乖，张嘴。”</p>
“这是我的精血，可能你会觉得恶心，但是这是唯一能够减轻你反噬的方法。”</p>
苏灵看着对方那深邃的眸色，一时之间心下很是复杂。</p>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精血对修者有多重要。一滴精血等同于从神魂里散去一魄，对谢伏危伤害很大。</p>
可能会落下很严重的后遗症。</p>
苏灵红唇抿着，侧脸避开了谢伏危的手。</p>
“……不用了，这是一点儿反噬而已，我受得住。”</p>
青年手上动作一顿，俊美的脸上被殷红的痕迹给映衬得很是诡谲。</p>
“可我受不住。”</p>
“我只要一想到你这百年来日夜被业火灼烧，便觉得万剑诛心般难受。”</p>
“可是你要是将精血给了我，诸加在你身上的痛楚只会比诛心更重。”</p>
苏灵皱了皱眉，伸手推开对方的手。</p>
可不想她刚凝了灵力将那滴血珠送入谢伏危的唇边，一片阴影落下。</p>
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只两片柔软覆在了她的唇上，再之后便是一股甜腥融进了唇舌。</p>
很强烈，带着和谢伏危本人一样的侵略性，这般横冲直撞入了她的魂魄。</p>
密不可分。</p>
蜻蜓点水的一下。</p>
谢伏危不舍地辗转了下，而后松开了苏灵。他唇角勾起，笑的有些苍白。</p>
“没关系，我习惯了。”</p>
疼习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