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p>
黎枝坐在车里, 开走这么远了，她还时不时地往后看。毛飞瑜问：“你看什么呢？”</p>
“没什么。”</p>
“你今晚回哪儿？”</p>
毛飞瑜这话有故意试探的意味。宋彦城一八五往上的身高本就超群绝伦, 在机场，毛飞瑜早看见他站在粉丝里了。他一集团公司老总大半夜的跑这来，别说只是碰巧。</p>
车上还有司机, 毛飞瑜总不好把话讲明白。心里也猜到个□□不离十, 想看黎枝还能扯出什么鬼话来。结果黎枝连头都没有回, 风轻云淡地看车窗外, 说：“回公司。”</p>
公司是有艺人宿舍, 一般没谁住。黎枝说：“明天不是要去配音吗, 我再看看剧本，怕生疏了。”</p>
《指间月光》的后期制作已近尾声，有几段需要演员重新录一下配音，算是正常工作。黎枝条理清晰, 对自己该干什么事儿记得清楚, “后天要拍宣传照, 然后晚上姜老师的饭局，总不好推掉。”</p>
毛飞瑜皱眉, “姜棋坤？”</p>
“嗯，还有黄泽和向伊卓。”</p>
“你可别跟他走太近。”毛飞瑜冷不丁地冒出一句。</p>
黎枝转过头，“你干吗对姜老师这么大偏见？”</p>
毛飞瑜平静道：“不是偏见，是要你保护好自己。你还记得那个小助理，叫明小棋。”</p>
“记得呀，怎么？”</p>
话到嘴边了, 毛飞瑜一冷静，到底没说出口，“算了，不提了。”</p>
黎枝回公司宿舍，第一时间给宋彦城打去电话。宋彦城接得快，慵慵懒懒的语气，“嗯？”</p>
黎枝笑着问：“接机的感觉好不好？”</p>
宋彦城可不这么认为，“我来接的是女朋友，不是什么果梨橙。”现在回想，仍觉得浑身不适，挺不甘心。</p>
“我也没料到。”黎枝揉了揉脸颊，轻轻吐气，“像做梦。”</p>
“这叫成真。”宋彦城纠正，听她孩子气的喟叹，心尖到底软了软。一晚上折腾就折腾吧，能见到她这么高兴，也值当。</p>
“城哥。”黎枝忽然叫他。</p>
这叫法第一次，听得宋彦城耳朵都麻了，隐隐兴奋地应了一声，“嗯。”</p>
黎枝笑意淡淡，“洗手了吗？”</p>
宋彦城下意识地收紧掌心，“舍不得。”</p>
此刻的黎枝盘腿坐在床上，剧本上的字成了花，陈设简单的宿舍也变成了珠宝盒，她满目琳琅，满心欢喜，挑眉轻声，“下次给你签别的地方？”</p>
默了默，宋彦城直奔主题，“你今晚回来？”</p>
黎枝脸上带笑，偏要装作唉声叹气的无奈语气，“好惨一梨子，要通宵读剧本，住在公司的小宿舍，还有恶毒经纪人看管，现在百忙之中给城哥打电话，除了是爱情，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了。”</p>
也是没开视频，不然宋彦城此刻的表情，可能连他自己都不可置信。黎枝娇俏，乐观，直白，她身上一直就有这些闪光点。是没人带给过他的美好感知。</p>
宋彦城低声问：“明天晚上，我来接你吃晚饭。”</p>
“明天不行啊，会忙到很晚。”</p>
宋彦城刚想改口，黎枝爽爽利利地一口气交待：“后天中午我要拍照，晚上姜老师请吃饭，估计会到比较晚。”</p>
“那大后……”</p>
“大后天要回公司开会，毛飞瑜替我筛了几个通告，他让我自己拿主意。再往后看安排吧。”黎枝清清楚楚交待。</p>
宋彦城被噎得几秒没说话，像被捂住了鼻，呼吸都不畅快。这会缓缓吐出气，“请问黎小姐，什么时候把我也安排一下？”</p>
黎枝挠挠鼻尖，还是顾及他感受的，愧疚之意旋上心头，低声道歉，“不好意思哦，最近是比较忙，以后会好点。”</p>
世间际遇总是这么玄幻奇妙，就像努力中的人往往感知迟钝，那些机遇和变化已在悄然发生。黎枝显而易见地变得充实，她在《指间月光》里是原音，这是导演组认真审核研讨后做出的去留决定。她的专业，她的付出，她身上的那几分天赋，都在为她撑腰。</p>
录音到凌晨，第二天赶早去拍摄，妆发造型，一连四五套服装换下来，披星戴月回宿舍时，已是身体最极限。</p>
周五傍晚，黎枝应邀去姜棋坤家做客。</p>
向伊卓说要来接她，黎枝婉拒了。向伊卓知她顾虑，安慰说：“放心，不会被拍。”</p>
黎枝笑着说：“没事儿师兄，我打车也方便。”</p>
拍不拍是一回事，人总要学会避嫌。</p>
姜棋坤的家在西业区的一处别墅群。这是十年前开发的山水楼盘，远离城市中心，价格水涨船高至今抢手。黎枝提了一箱樱桃和一对红酒，总不好空手上门。</p>
向伊卓比她早到，有熟人在便没那么紧张。姜棋坤亲自下厨，在厨房翻炒酱猪耳，围裙系着特居家，“小黎坐啊。”</p>
姜棋坤的夫人是一名画家，气质清丽高贵，待客平易近人，“黎枝你好，老姜提过你，终于见面了。”</p>
黎枝受宠若惊，礼貌的贴面拥抱后，便与向伊卓坐去客厅。</p>
环视一圈，姜棋坤的家是新中式风的装潢，简洁高雅且不过时。右面的红木柜上，是他们一家人的照片。这对伉俪的居多，从年轻到中年，人生各阶段皆有。</p>
黎枝被中间那张吸引注意力。</p>
姜棋坤与夫人二十五六模样，抱着一个大眼睛女孩儿的全家福。</p>
向伊卓解疑：“那是姜老师的女儿。”</p>
黎枝：“啊，那她在家吗？需不需要打声招呼？”</p>
向伊卓笑了笑，“姜老师女儿我也没见过，二老把孩子保护得很好。”</p>
黎枝能理解，公众人物受到更多桎梏和关注，他们是希望小辈免受打扰，在另外的行业成就天地。黎枝心生钦佩的同时，心里又隐隐觉得……她再看一眼那张全家福，孩子应是三岁模样，大眼纯真，总觉得有些面熟。</p>
不久后，黄泽也到了。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想比出镜，算得上不修边幅了。他是个话多的，小年轻又勤快，直至晚饭结束，气氛都这么轻松愉悦。</p>
几人移至室外花园，微风拂面，远处蝉鸣，依星傍月的空旷夜空，依稀能嗅见夏天的味道。</p>
姜夫人煮了花茶，亲手烤了小饼干，又洗了大盆南美樱桃。围坐一起，谈天说地，好不惬意。</p>
姜棋坤忽然对黎枝说：“其实五年前，傅宝玉老师就与我提过你。”</p>
黎枝骇然，微张嘴唇，不知要说什么。</p>
“你是她带的最后一届学生，退休时，我与她在南京一聚，也算闲聊平生，她特意说起一学生，说她资质聪慧，有悟性，愿吃苦，并且对于表演，心存敬畏。”姜棋坤笑着感叹，“也算是缘分，我和你共同参演《指间月光》，她确实所言不假。”</p>
提及恩师，黎枝眼眶热透，隐有泪光。</p>
向伊卓看着她，也道：“上次我去探望老师，她还怨责你不与她联系。我说，那我去找。她拦着不让。没说为什么，但我看得出，老师很遗憾。”</p>
故人提旧时事，真情实感便不掩不藏了。黎枝微微低头，诚实道：“没有做出成绩，愧对恩师。”</p>
这话安在一个女孩儿身上，难免惹人心疼。这个圈子名利追逐，资本拥护，能出头实属难事。不能以自身的成功来否定这一切，所以一刹间，所有人无言。</p>
姜棋坤提拎气氛，拿着樱桃果盘伸去黎枝面前，“吃一点。”</p>
黎枝笑得风清如明月，既不卖惨，也不颓靡，笑着道谢，吃得津津有味。黄泽嘿的一声，脑袋靠过来，小声说：“明年拍电影，一定推荐你。”</p>
黎枝点点头，“谢谢啊，别让我唱歌就是，待会儿抢你饭碗多不好意思。”</p>
黄泽噗的一声笑出来，拿走果盘儿，“不给你吃樱桃了。”</p>
向伊卓伸手挡了挡，“别闹我师妹。”</p>
气氛欢愉正融洽，姜棋坤忽然说：“我这有个电影本子还可以，里面有个角色你看看，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p>
——</p>
晚十点半，宋彦城在办公室没回去，枕着皮椅闭目神思。嫌闷，窗户开了一拳宽的缝，窗帘偶尔随之卷动。季左斟酌片刻才开口，“老爷子如今身体没有康复的迹象，一感冒就耗费精气神，上回我瞧见过，人是苍老了不少。”</p>
宋彦城没说话，依旧阖眼。</p>
“还有，那几个供应商我查过，当初集团四千多万的基建设备由它们中标，实在可疑。”季左汇报说：“但还没找到证据，证明与宋锐尧有关。”</p>
宋彦城平静睁开眼，双眉轻皱成川，一提及宋家这些人，戾气便浮现。他吩咐：“继续查。加起来一个多亿的标底，偏偏由这两家共同竞成功，我不信没有猫腻。”</p>
说完，他看了看时间，然后拿起手机解锁又关闭。</p>
季左自然懂老板，公事毕，私事就不用太拘谨。他善意一笑：“我妈也看过那个综艺，对黎小姐很有印象。也是很神奇了，她还会做沙发。”</p>
宋彦城勾唇，不置可否。</p>
季左：“好在您大哥那边最近还算太平，也就不劳烦黎小姐两头跑了。”</p>
宋彦城心想，还两头？跑他这一头都成天不见人影。</p>
不是，季左最近怎么了，十分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提得他胸腔发闷，发堵。季左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惨遭老板嫌弃，循序渐进地继续提黎枝，“哪天不加班的时候，我也会补补黎小姐那一期的节目。”</p>
宋彦城低头划火柴，烟被点燃夹在手指间，淡声问：“怎么，是要跟你妈有共同话题？”</p>
季左：“……”</p>
宋彦城咬着烟，站起身穿外套，“而且，你不会有不加班的时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