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点暴露,亲朋或战死,或被捕。父亲临终前说,圣地一定出了内奸,要我把消息传回去。可连他都不知道圣地在哪儿,我怎么寻找?辗转逃亡,护送的人一一牺牲。我已经成了离群的孤雁……
“……漂泊到呼延堡,忍气吞声卖馄饨,周围的人像狼一样盯着。如果不以死相拼,早被他们撕得粉碎了……可我不能死,还要带大盈盈……她是烈士的遗孤,父母为了保护我而牺牲……
“……昨天早晨,他好像从天而降,救下了盈盈。下午,又来了……我,我……好生欢喜,可又怕是光明使者乔装……打了刘管家后,坊市中人个个恐惧,昨日消停了。见他只是吃馄饨,并无多话,又开始蠢蠢欲动……
“……郑屠成日纠缠调戏,昨夜竟然拍门,用石头砸烂了窗户。我只好把盈盈掐醒啼哭,对面的李老爹又大声咳嗽,才把人惊走……我怕他再来,把菜刀搁在了床铺下,一夜不敢合眼……呜……这样的日子,捱到何时是尽头……明天就离开这里,却不知往哪边去。圣地,到底在何方呀……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我很满足了……梦里踏青,山花烂漫。翩翩少年郎,立在道边笑…………只可惜,星桥鹊驾原是梦……判官爷,李素本不信神,此刻恳求您老人家保佑他一生平安,长命百岁。早日迎娶一位千金小姐,琴瑟和鸣……”
庙里匆匆走出一个单薄身影,一边歪斜着身子疾走,一边不停擦拭眼睛,拐向了集市方向。
信天游沉默半晌,原路返回。
太阳升起,金光万道。
李素眼圈微黑,一脸憔悴。隔一会儿就探出身子眺望,却没有见到一袭青袍。
盈盈昨夜好几次被掐醒,没有像往常早早爬起,睡得正香甜。
天光大亮,食客开始多了。
李素收拾好碗碟,抹干净桌子后,拎着抹布呆呆站立在街道边,怅然若失。爱洁净的她被抹布水滴到了脚尖,也不管。
盈盈醒来了,嘴里噙着小手指,乖乖坐在铺子里的小板凳上,像姐姐一样望着门口。
九点多钟的时候,农户们陆续回家,食客渐渐稀少。
一直等待的声音终于响起,平平淡淡。
“麻烦,来一碗馄饨。”
李素慌忙转过身,见呼延扯淡面罩寒霜,杀气腾腾,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盈盈麻溜地滑下小板凳,摇摇摆摆,咯咯笑着扑上前。
信天游僵硬地把嘴角咧了咧,左胳膊抱起小姑娘,右手却把一张桌子拖出去摆在了大门口。
恰好两个人过来,见路被挡,正要绕进铺子,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今天不做生意了,换一家吃。”
那两人错愕地看了看道人,又看看一脸茫然正端碗走过来的李素,还要往里走。
啪……
一声桌案震响,一根乌沉沉铁尺出现在了年轻道士的手边。
铁尺,捕快缉盗追凶的标志。刻度精细,可以测量案件现场。携带方便,隐含公平规矩之意。
一尺长,半寸宽,重两斤。
江湖人给它装上弯曲护手后,锁绞刀剑。加粗加重加长,就成为了另外一件兵器,锏。
最大的用途不是测量,不是杀人,而是打人,制服凶犯。
一尺拍下,骨断筋折。
令你死不了,但又不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