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p>
李沄从东都洛阳回来长安, 跟着父母在清宁宫中用了家宴。</p>
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都在，武则天还喊了临川长公主和城阳长公主进宫。</p>
周兰若见到了母亲, 不顾还有其他的长辈在场, 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撒娇。</p>
临川长公主抱着小女儿，面上是宠溺的笑容。</p>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都是一天一个样的, 周兰若跟着李沄一起去东都洛阳的时候, 才是初春，而如今已经是夏天了。</p>
春去夏来，小女孩的容貌也长开了一些。</p>
眨眼之间, 女儿入宫陪伴太平公主也有两年多。</p>
临川长公主摸着女儿的小脑袋，笑着说道：“永安都已经六岁了，可不能再向从前那样了。当心几位表兄要笑话你。”</p>
周兰若不以为意，撅着小嘴反驳, “永安才不怕表兄们笑呢，太平在洛阳宫的时候, 皇后舅母还在公主院里陪她一起睡觉呢。”</p>
说着，还用力地抱了抱母亲的腰身。</p>
临川长公主哭笑不得。</p>
城阳长公主正抱着李沄，听她说在洛阳可有遇见什么趣事儿。小公主倒是很给城阳姑姑面子，坐在榻上跟城阳姑姑唠嗑起家常来。</p>
那边李治正在考几位小郎君的功课。</p>
几个小郎君从李显开始, 一直到年龄最小的薛绍，排排站在圣人的跟前。</p>
李治大概是知道熊儿子李显的情况，选择了从最小的薛绍开始考。</p>
薛绍小郎君是背书达人，从小就勤奋好学爱读书, 自然是能过关的；</p>
武攸暨是皇后殿下娘家的继承人，小公主称他为算学狂人，只见武攸暨拿了个小算盘，在那里滴滴答答地拨着算盘，演算一道算术题给李治看，圣人李治从小到大就是个偏科生，算学实在不是他的强项，见小郎君在算数，哈哈说着好好好，然后就下一个。</p>
殷王李旦从小就像极了父亲，父亲喜欢的，他都喜欢，读书音律画画书法都有涉猎，父亲问起来，也能回答得头头是道。</p>
唯独到周王李显的时候，圣人的脸色十分严峻。</p>
李显求助的目光看向阿妹，可是阿妹正在跟城阳姑姑聊天，两人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阿妹笑得眉眼弯弯，可爱又乖巧的模样。</p>
——小样儿，亏三兄还去护国寺去找妙空大师探讨怎么帮你种茶树。</p>
怎么这时候也不看看陷在水深火热中的三兄呢？</p>
李显心里拔凉拔凉的。</p>
李治道：“我听说你终日就往护国寺跑，你去护国寺到底是在忙活什么？”</p>
李显在父亲面前十分乖巧，像只小绵羊似的，就只差没咩咩叫两声。</p>
李显站得笔直，跟父亲说：“儿去护国寺找妙空大师讨教佛法。”</p>
李治顿时脸色铁青。</p>
李显求救的目光看向母亲，武则天看了三儿子一眼，选择了袖手旁观。</p>
无人搭救，李显忍不住缩了缩脑袋。</p>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去护国寺烧香烧多了，向来净会往父亲心里添堵的周王李显，此时福至心灵，跟父亲说：“我去护国寺拜祭我师父了，听说妙空大师会种许多东西，去年关中大旱，饿死了许多人。儿想着去看妙空大师那儿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令关中今年的庄稼长得更好一些。”</p>
李治的神色稍霁。</p>
虽然熊儿子的功课还是一塌糊涂，这番话说出来却令圣人觉得有些欣慰。</p>
——好歹也懂得要为父母分忧。</p>
生平第一次，李显只靠自己在父亲考他功课的时候，安全通关。</p>
小郎君抹了抹自己额头的冷汗，缓缓地舒出一口气。</p>
家宴过后，几个小郎君各回各的住处，李贤今晚没出宫，留在了承乾殿里跟两个弟弟说话。</p>
周兰若好几个月没见到母亲临川长公主，要跟母亲到上阳宫去一起住。</p>
大概人与人之间就是距离产生美，从前在长公主府的时候，临川长公主只觉得小女儿虎头虎脑的，活泼得令她头疼。可自从她入宫之后，她心中对这个小女儿却越发怜爱。</p>
周兰若自出生那天起，就不曾和临川长公主一起睡过。</p>
可如今她跟母亲撒个娇，说晚上想跟母亲一起睡，临川长公主竟然就同意了。小县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跟母亲去上阳宫的时候，还跑去抱了抱李沄，说：“太平不用想我，我陪阿娘一个晚上，明天就回丹阳阁了。”</p>
李沄笑眯眯地跟周兰若摆手，“你去吧，我不会想你。”</p>
周兰若：“……”</p>
小县主悻悻地走到母亲的身边。</p>
武则天和李治见状，忍不住笑起来。</p>
今晚李治要在清宁宫就寝，李沄也没像从前那样跟父亲撒娇耍赖，非要留在清宁宫里睡觉。</p>
小孩子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怎么任性都不过分。</p>
可如今她已经渐渐长大，也该要表现得乖巧懂事一些。</p>
再说了，上次母亲说要在清宁宫给她准备一个寝室，专门让她留在清宁宫过夜的时候用。</p>
如果留在清宁宫的时候不能蹭母亲的床睡，那她留在清宁宫又有什么意思呢？</p>
小公主乖巧地跟父母行礼告退，在槿落秋桐的陪同下回去丹阳阁。</p>
初夏悄然来临，丹阳阁中的荷花池已经有荷花盛开。</p>
皎洁的月光下，盛开的荷花送来阵阵清香。</p>
李沄走在回廊上，想着晚上听到的事情。</p>
再过两个月，太子阿兄就要纳妃了。太子纳妃的事情从去年秋天推到今年秋天，杨玉秀终于要进宫。</p>
听说太子监国的这几个月，太子阿兄的身体也不是太好，许多事情都是在二兄李贤的帮忙下处理，而拍板做主的人，却是兼任东宫属官的宰相戴至德等人。</p>
这些东宫的属官们，李沄是知道的。</p>
——不管是戴至德还是其他的属官，这些人都反对女子干政。</p>
大唐朝廷的宰相团中，几乎没有母亲的人在其中。</p>
这都是父亲安排的。</p>
历史上太子阿兄和母亲关系决裂，是因为父亲身体每况愈下，朝政有时候得依靠母亲帮忙处理。而太子阿兄的东宫属官们，与母亲完全不可能达成一致。</p>
政见不同，根本利益不同的两人，关系怎么会好呢？</p>
但如今父亲虽然头疾也有发作，并未到不能处理政事的程度。</p>
所以如今太子阿兄和母亲也还没有根本利益上的冲突。</p>
也不知道等杨玉秀进宫之后，宫中又会是怎样的光景。</p>
她的出现令一些事情脱离了原有的轨道，几位阿兄的结局，会不会跟历史上有所不同？</p>
李沄若有所思地顺着抄手回廊走，走到了雪堂的门前，停下了脚步。</p>
槿落和秋桐两人对视了一眼。</p>
“公主，还不回去歇下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