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p>
城阳长公主生病了。</p>
咸亨四年, 发生了许多的事情。</p>
雍王李贤纳妃了，雍王妃房氏有了身孕。圣人的御用画师、大唐的首席宰相阎立本, 也于这一年去世。</p>
而城阳长公主在咸亨四年的初冬, 偶感风寒，病了之后便一直不见好。</p>
圣人李治亲自去长公主府看望阿妹，还派了尚药局的大夫去公主府为城阳长公主用药。</p>
可城阳长公主的病仍旧是没什么起色。</p>
在宫中陪两位表兄读书的薛绍, 一得闲就出宫回公主府服侍母亲用药, 可城阳长公主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的。</p>
前几天薛绍去找李沄的时候，李沄向小表兄问起城阳姑姑身体如今怎样了。小公主皱着眉头，跟薛绍表兄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我在宫里生病了，临川姑姑也生病了，城阳姑姑的病也一直不见好。下次去护国寺拜菩萨的时候，要多捐点香火钱, 唔，再不行出资给护国寺修个菩萨金身也行。”</p>
于是, 薛绍一听到李显说妙空大师的事情，便想到了要去护国寺拜菩萨吃斋饭。</p>
武攸暨坐在旁边静静地喝着茶，一双漆黑的眸子望向薛绍。</p>
薛绍：“太平常说，拜得神多自有神庇佑。我的阿娘自从中秋之后, 身体便不太好，大夫也换了两个，都说不上是什么缘由。”</p>
少年郎说着，便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 轻叹道：“神佛之事，谁也说不准。去拜菩萨，其实不过也是买个心安罢了。”</p>
武攸暨站了起来，拍了拍薛绍的肩膀，“放心，长公主一定会很快痊愈。”</p>
薛绍想到公主府中的母亲，心头一片愁云惨淡，“但愿如此。”</p>
***</p>
李显等人要去护国寺，李沄和周兰若也要跟着一起去。</p>
出宫前一天，李沄去长生殿找父亲，说她去过护国寺之后，想去长公主府看望城阳姑姑。</p>
李治听着女儿的话，一双眸子含着笑意看向她，“你又要去护国寺，又要去公主府，时间来得及吗？万一宫门要关闭了，你还没回宫怎么办？”</p>
李沄弯着大眼睛，“如果宫门要关闭了，我还没回宫，我可以在公主府过夜，城阳姑姑一定会高兴。”</p>
李治取笑道：“敢情太平早就想好了要在公主府过夜。”</p>
李沄并不否认，她嘻嘻笑着跟父亲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呢？从前骊山脚下的百草园还没建好的时候，太平就常去城阳姑姑的梨花苑小住。她的公主府，太平也是住过的。公主府的几位表兄人都很好，每次太平去，他们都会送我许多好玩的小物件。”</p>
“城阳姑姑自从中秋之后，身体一直不好，阿耶也不能时时去看她。太平去看城阳姑姑，也替您一起看她，这不好吗？”小公主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刚好太平看一天，阿耶看一天，不多不少，刚好两天。”</p>
李治忍俊不禁，逗她，“太平怎么不替你的阿娘也看一天？”</p>
李沄笑了起来，“那阿耶和阿娘可得要谢谢太平。”</p>
李治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这还要谢谢太平？那你还是别出宫了。”</p>
“不行，不行。”李沄抱着父亲的胳膊耍赖，“我要出宫，我要去护国寺，还要去公主府看城阳姑姑。”</p>
李治看着女儿撒娇耍赖的模样，朗声笑了起来。</p>
随她去了。</p>
小公主和她的城阳姑姑走得近，李治是乐见的。</p>
李沄得了父亲的允诺，笑眯眯地往丹阳阁走。</p>
翌日，小公主和永安县主两人变成了李家五郎和周家六郎，跟着几位兄长出宫去护国寺了。</p>
自从苏子乔离开了羽林军之后，护送小公主出门的羽林军小分队队长换了好几波，如今护送小公主出门的是周季童。</p>
周季童，周四郎，临川长公主的第四子，周兰若的四兄。</p>
小公主出宫了，已经嫁给吏部尚书的华阳夫人库狄氏却进宫了。</p>
库狄氏是武则天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深得武则天的信任。每逢初一十五，华阳夫人都会进宫拜见皇后殿下，陪皇后殿下说话解闷什么的。今天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华阳夫人却入宫了，这倒是少见。</p>
库狄氏正在清宁宫的东暖阁跟武则天说话。</p>
武则天坐在靠窗的榻上，身后靠着大迎枕。库狄氏跪坐在武则天的身旁，动作十分熟练地帮皇后殿下按压着颈肩。</p>
库狄氏听见皇后殿下笑叹着说道：“前些天的时候，我与杨侍郎唠嗑的时候，与他说想要召回武家的子侄。后来也不知怎的，太平便跑到了清宁宫的书阁找我，她看到了案桌上武家的族谱，便问我是否想要把武家的子侄召回长安。”</p>
东暖阁里的侍女都已被皇后殿下屏退，只留了一个碧华在里面侍奉茶水。</p>
库狄氏听着皇后殿下的话，便笑着说道：“母女连心，公主从小便与皇后殿下心有灵犀，能猜到您的心思也是正常。”</p>
武则天靠着身后的迎枕，语气有些慵懒地笑问：“库狄觉得，太平当真是因为与母亲心有灵犀，才会猜到此事吗？”</p>
库狄氏一怔，“那皇后殿下的意思是……”</p>
杨侍郎是东宫太子妃的父亲杨思俭，自从杨玉秀入主东宫之后，杨思俭的仕途便一片平坦。他有今天，离不开武则天当初的慧眼识珠，更离不开如今圣人李治和皇太子李弘对他的信任。</p>
武则天笑道：“太子妃是个亲近娘家的人。”</p>
库狄氏闻言，不由得抿嘴一笑，她明白武则天的意思。</p>
寻常女子，若是不亲近婆家，那定然是亲近娘家。</p>
身为后宫女子，娘家便是她们的脊梁骨，那定然是要亲近娘家的。</p>
皇后殿下若是娘家能让她依仗，那定然也是会亲近的，只是可惜皇后殿下的娘家不仅不能为她撑腰，还要往她心中添堵，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娘家之人尽数贬出长安。</p>
杨玉秀的娘家就是武则天母亲的娘家。</p>
杨氏本就是高门望族。</p>
杨玉秀亲近娘家是很正常的事情。</p>
武则天倒也不反感杨玉秀亲近娘家，武家的人指望不上，她自然就只能指望母亲的娘家人了。</p>
她若是没指望杨家人能为她所用，当初又为何要选杨玉秀入主东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