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p>
不管是圣人还是皇后殿下，近日来都被这个宝贝女儿折腾得身心俱疲，加上前几日的风波，想着平日对这个女儿还是太过放纵了，此时晾她一晾也好。</p>
从前女儿与父母的其中一方闹脾气，另一方就唱白脸，帝王夫妻俩在这方面配合得是相当默契。</p>
谁知这次女儿竟然同时跟父母闹别扭，不管是清宁宫还是长生殿，都没个人去丹阳阁。</p>
李治终于觉得或许女儿并不是再跟他耍小心机了。</p>
帝王夫妻二人匆匆去了丹阳阁，丹阳阁公主的寝宫里，李沄正躺在卧榻上，双目紧闭。她睡得极不安稳，翻来覆去的。</p>
李治和武则天见到女儿的模样，又惊又怒。</p>
“混账，你们是怎么照顾的，竟让公主病成这样？！”</p>
天子震怒，寝宫里的人跪了一地。</p>
而在卧榻上的太平公主却一无所知。</p>
李治：“大夫呢？！还不都让他们来为公主用药！”</p>
李沄的病，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p>
大概是最近一些时日，她心里琢磨的事情太多，那天在清宁宫跟父母拉锯，内心也是满腹愁绪。回去丹阳阁之后，本是漫天霞光的天说变就变，一整夜都是雷雨。</p>
太平公主每逢雷雨夜就谁不好觉，从前永安县主在宫里的时候，有永安县主陪着，会稍微好些。自从永安县主出宫后，每逢雷雨夜，太平公主就是整宿整宿地醒着。</p>
那天夜里她睡不着，干脆就起来趴在窗边听雨。</p>
听了一夜的雨打树叶，丹阳阁里的树叶被风刮了满地，太平公主也病倒了。</p>
初始只是觉得头疼乏力，后来就起烧了。</p>
她似乎是回到了年幼的时候，她记得年幼之时，她也生过一次大病。</p>
那一次也是起烧，烧得她七荤八素，不知今夕何夕。</p>
迷糊中，有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脸，凉凉的，很舒服。她忍不住蹭了蹭那只手掌，吃力地张开了眼睛。</p>
她看到了父亲。</p>
父亲双鬓星白，不像她年幼时那样年轻，容颜虽有改，可风华依旧。</p>
她朝父亲露出一个笑容，可父亲的模样看起来却是十分难过。她闭了闭眼，然后又张开，平日里无比清澈灵动的眸子，此时眼神有些茫然。</p>
她还记得自己为了下降之事与父亲闹得不愉快，父亲气极了，还凶她。</p>
“阿耶别气了，太平不要下降了。太平谁也不要，只要留在宫里陪着您和阿娘。”</p>
女儿的声音虚弱无力，几不可闻。</p>
可李治却听见了。</p>
李沄跟父亲说了两句话，又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睡梦中，隐隐约约可听见她一会儿喃喃喊着父亲，一会儿又喊母亲。</p>
圣人和皇后殿下在旁看着女儿的模样，心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p>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p>
首先听到的，是槿落和秋桐的声音。</p>
“公主，您醒了吗？”</p>
“苏将军，方才公主的睫毛动了，您都看到了吧？”</p>
苏将军？</p>
李沄心里正觉得奇怪，宫里哪来的苏将军呢？</p>
而这时，一道并不陌生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低沉悦耳，带着些许磁性。</p>
“公主，您睡了好几天了，该醒了。”</p>
李沄：“……”</p>
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苏子乔那英俊的面容。</p>
——再也没有比这更能让人清醒的了！</p>
李沄错愕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心想她该不会睡了一觉起来，世界就错乱了吧？</p>
苏子乔的眉头本是微皱着，见到李沄的模样，眉目随即舒展。</p>
“公主病了好些时日，一直不见好，是圣人让子乔进宫来看公主的。”</p>
李沄眨了眨眼，感觉身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半点力气，就是想自己坐起来，好像也做不到。</p>
她的目光落在槿落和秋桐身上，“扶我起来。”</p>
槿落和秋桐两人见到公主清醒的时候，就激动坏了。两人忙不迭上前，小心地将李沄扶起，还在她身后放了一个大迎枕，让她靠着。</p>
李沄坐舒坦了，又问：“我病了多久？”</p>
槿落笑着说道：“公主，您昏昏沉沉的，都睡了五天了。”</p>
“是吗？”李沄轻声低喃着，有些心不在焉。</p>
她也没再问什么，靠着身后的枕头阖上双眼，细细地回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儿。</p>
苏子乔站在卧榻旁，望着李沄。</p>
少女清减了许多，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脸色也是病容的苍白，十分娇弱，与平日那笑盈盈又充满生气的模样相差甚远。</p>
李沄记得自己是在清宁宫跟父母闹了不愉快，那天夜里雷雨大作，她没睡着，第二天就开始觉得不适。</p>
病情来势太猛，即使她大多数时候在昏睡，可那难道的滋味还是记得的，她差点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场病里了。</p>
期间父亲和母亲也来看过她，许多人在她的寝宫里进进出出，吵得她心里很烦，可她也无力抗议。</p>
丹阳阁除了几位阿兄和两位表兄能来，从来没有外男可以进来，苏子乔如今却来了。</p>
难道在她生病的时候，父亲改变主意了？</p>
这时槿落秋桐端了药上来，“公主，该喝药了。”</p>
李沄瞪着那碗黑糊糊的汤药，病中被人灌药的感觉记忆犹新，这几天她大概都是把药当水喝的罢？如今闻到这药味儿，就是一阵恶心。</p>
太平公主眉头微蹙，“我已经好了，没病不用喝药。”</p>
槿落：“……”</p>
秋桐：“……”</p>
苏子乔默了默，随即说道：“给我吧。”</p>
槿落和秋桐两人面面相觑。</p>
李沄却笑着说：“给他，你们在外面守着。”</p>
槿落秋桐两人将那碗汤药给了苏子乔，然后带着室内的侍女在外间守着。</p>
苏子乔拿着汤匙，小心地将汤匙放至李沄的嘴边。</p>
李沄微微偏开头，伸手往窗户边上的盆栽一指，“你把药倒在那盆花里就好。”</p>
苏子乔剑眉微扬，手中的汤匙并未移开，“公主，喝药。”</p>
李沄摇头，“快去把药倒了，不然就来不及了。”</p>
苏子乔怔然，“什么来不及了？”</p>
李沄没忍住横了他一眼，“子乔，你在装傻吗？”</p>
她睡了这么多天，父亲都愿意让苏子乔进宫来看她，可见心里是急坏了。如今她醒了，自然有人第一时间去通知父亲和母亲了。</p>
等父亲来看到这药，就是病好了也必须得喝完的。</p>
苏子乔默默地看了公主一眼，他从未见过太平公主这般模样，有些任性有些娇纵，大概是衬着病容的缘故，不仅不会惹人心烦，还有几分可怜可爱。</p>
汤匙里的药已经彻底凉了，苏子乔将汤匙放回碗里，又重新弄了一汤匙温热的汤药。</p>
迎着公主那谴责的目光，苏将军不为所动，还微微笑了笑。</p>
“公主，圣人可是说了，若是我进宫后您的病还不见好，就证明我命犯孤星，注定要孤身终老的。日后，我就去护国寺当和尚，省得再去祸害旁人。”</p>
李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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