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点着一灯烛火,清暖的光好像快要暮色时的天边残云,杨修夷就这么伏在案上睡着,脑袋严严实实的埋在胳膊里。
我悄声进去,没敢发出一点动静。
他身旁有很多案卷和信件,有拆封的,有已封印的,还累着很多书册。
他算不得书生才子,可他真的是走到哪都要带着几本书,师公的课业,哪怕他如师尊一样那么大岁数了,也还要完成的。
我在他身旁坐下,托腮望着烛火,还有那盏被拈灭的中天露汁。
很想唤醒他,想让他回去好好睡一觉,多日赶路他岂会不累,没有人的身子是铁打的,更何况他身上还有旧伤。
可是我又怕唤醒他以后,他会因我贸贸然的出来而恼我,东拉西扯的骂上我几句后,说不定便不睡了。
坐了小半个时辰,我终究没有问他拿印纽,悄然轻叹,起身离开。
出来轻带上房门,目光下意识又看向那座牢笼,这个角度终于能看清那边情况了,却一个人都没了,里边空荡荡的。
我望向邓和,他淡笑:“切灵阵尔,此人太脏,不能辱了少夫人之眼。”
这话与其说是对我讲,倒更像是刺激那人。
他们做事有他们之因,我点点头,道:“我先回去,就当我今日未曾来过,杨修夷醒了别告诉他。”
他眉眼一笑:“其实少夫人今日来此,就是挂念少爷吧。”
“真的是取东西。”我道。
顿了顿,我又道:“不过不管来不来,我都一样挂念他。”
他笑出声音:“但少夫人,瞒不住少爷的,就算我们不说,旁人岂会不言”说着,目光贼贼的朝秦域那边瞟去。
是了,还有关在牢笼里的这个男子。
我又朝牢笼看去。
其实我有很多很多事情想问他,满腹疑问,我确定我至少能在他那里得到大半解答。可是他知道和他肯说是两回事,我的审讯本领比不上邓和孙深乘他们,如若杨修夷有什么安排,我这么上去,说不定会导致全盘乱掉。
努力压下心底的情绪,我同邓和道别,再同秦域寒暄几句。邓和让楚钦和几个暗人跟着我,我们沿着来时的廊道离开。
穿过石洞,刚拉开房门,就看到几个姑娘端着手在那边翘首以盼。
一见到我,一个姑娘忙迎来,笑容满面:“杨夫人!”
天色已暗下大片,我迈下台墀,看着她。
“杨夫人,”她到我跟前后揖礼,笑道,“我家夫人请夫人过去小聚。”
“小聚”我道,“不必了吧,现在不早了。”
“夫人可是盛情来邀的。”她笑容不减。
我道:“那烦请姑娘回去帮我谢过夫人,我还有要事,今日不得空。”
她拦住我,敛了许多笑意,干巴巴道:“夫人今日不得空,可我家夫人他日便不得空了。夫人不看在杨公子和三殿下的交情上,也得看在杨公子几次三番托事劳烦我家三殿下的缘由上啊。”
我淡淡看着她,没说话。
她面色平静,不卑不亢。
对视良久,她有些怯了,微移开视线,又落回我脸上:“杨夫人”
“那烦请姑娘带路吧。”我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