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发出声短促的惊叫,柏仁的舌头被割掉了
但她分明听见柏仁的声音:“这里的人不值得信赖,明天他们会像对我一样对你。”
那个弟子慌忙要堵他的嘴,可柏仁大笑着说:“你们怕我揭发更多的人服用禁药,所以让我不能说话。”
谁也想不到他还能说话,众人吓坏了,一时间个个面如土色。
“你们害怕了,你们这些习惯从高处俯瞰世界的仙家,也会害怕”
柏仁桀桀的怪笑声,不知怎的让桃夭想到幽都幻林的那道黑影。
桃夭后退一步,那四人的呵斥声和踢打声的间隙中,柏仁的狂笑声清晰无比地透出来。
“你们自以为对万物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你们说谁下贱邪恶谁就下贱邪恶,你们高高在上,你们志得意满,你们自诩比肩神明,你们认为对我们的侮辱和伤害一样闪着神圣的光芒”
“可你们忘了,你们不是神”
柏仁双臂一挣,捆仙绳竟然从他身上脱落下来,吓得那四个仙门弟子吱哇一阵乱叫。
不过这一下也耗尽了柏仁全部气力,他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诡异地笑着:“真正的神明就要回来了。”
他看向四人身后的桃夭,张开了双臂。
那四个人太惊慌了,误以为他要袭击他们,各种符咒、法器、长剑短刃,呼啦啦抛过去一片。
一顿狂轰乱炸之后,柏仁毫发无损。
刚才还明媚万里的晴空渐渐黑了,层楼叠嶂的乌云镶着金边一层层从西边涌过来,沉甸甸压在天虞山顶峰。
一群乌鸦“唿”地一齐飞起,随之漫天都是“呱呱”的叫声,平白添了几分恐惧阴森的气氛。
杜衡第一个赶到,莫洛摇着折扇来了,天虞山的弟子们也纷纷来了。
重重包围之下,柏仁不见半点慌乱,脱衣服一样脱下自己的皮囊,露出里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如同人形。
“魔物”话音未落,杜衡手中的利剑已经飞了出去,携雷带闪直直穿过那道黑影。
黑焰忽悠一下势头变弱,但很快重新燃起,随后是柏仁阴森森的笑声:“七重,不过如此。”
杜衡脸色煞白,手捏法诀,数道掌心雷接连当头劈下,不给柏仁任何喘息的机会。
这次的法术起了作用,黑焰熄灭,只有一道淡淡的黑影在空中飘浮着。
“结阵”杜衡厉声叫道,“伏魔阵”
十八名白衣弟子跃居上前,白晃晃的剑影结成一张大网,眼见就要把柏仁兜头裹住。
桀桀的叫声中,一只巨大的秃鹫从天而降,双翼一扑冲乱了阵法,待那几名弟子重新站好,柏仁早就不见了踪影。
杜衡气得狠狠拍了下大腿,对着莫洛不满道:“你也不知道帮把手,眼睁睁看着魔物逃走了。”
莫洛无辜地一摊手,“那都是魔界幻影,除非去魔界才能抓到真身,我帮忙也是白搭。”
杜衡道:“那怎么办”
“我哪儿知道”莫洛一指天空,“你还不如赶紧把天虞山的结界提高两个等级,柏仁可是正儿八经通过入山测试进来的,肯定不是普通等级的妖魔。”
“依你看,此人是什么来路”
桃夭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外围,梵音虚扶着一位仙风道骨的矍铄老人走来,便知此人是梵音的爹,天虞山掌门南岭子。
莫洛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拱手行了一礼,道:“至少也是魔王等级的才能无声无息瞒过天虞山结界和诸多师兄弟的眼睛。”
南岭子面色凝重,“修真界和魔界虽偶有摩擦,但几千年来还算相安无事,他为什么突然对天虞山感兴趣”
梵音劝慰道:“好在没有引起大乱子,多亏杜师兄处理得当。爹,女儿早就说这个柏仁是奸细,昨天就想处置与其又干系的人,偏偏有人拦着不让。”
她的目光似有似无掠过莫洛和桃夭。
南岭子没接女儿的话头,命杜衡和其他几个弟子加固结界,眼睛扫了一圈,问:“楚离去哪儿了”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集中在桃夭身上。
桃夭一愣,暗道:我怎么知道他是栖霞殿主人又不是我徒弟,去哪里还用和我请示吗
她眼神放空,对周围人的关注视而不见。
没人回答,场面就有些尴尬,梵音正待呵斥桃夭几句,却听宛童说:“他去昆仑山了。”
南岭子讶然:“昆仑山早划为天后的禁地,无令不得擅入,难道他接到请帖了”
宛童摇摇头,表示不清楚。
莫洛眼珠转转,恍若大悟地笑笑,一扳桃夭的肩膀,“楚离不在,我就勉为其难教你几天吧。”
见他要走,梵音柔声道:“莫师兄法力高深,不如和杜师兄一起”
“打住。”莫洛听都没听完,哗一声抖开扇子,冷笑道,“你爹都没指使我,你算哪根葱”
梵音脸立时涨成了紫茄子。
南岭子好像没听见莫洛对女儿的奚落,面色不改,连一根眉头都没动。
回到上清殿,梵音挥退伺候的道童,气恼道:“爹,您就眼看着女儿受气,那莫洛都踩到您脑袋上了,您也不管管”
南岭子叹道:“告诉你多少次了,别和他争长短唉,以前他对你也不这样,你是不是哪里得罪他了”
梵音急急分辩说:“我敬着他还来不及呢,他就是偏袒桃夭,故意和我作对。爹,您想个法子把桃夭赶出去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见她就浑身发毛。”
南岭子笑道:“一个小弟子,竟让你如此忌惮这可不像我的女儿。楚离先前和我回禀过,他对天虞山建树颇多,爹不好拂他的面子,且等等看,若那桃夭实在不像话,再赶她也不迟。”
爹爹还是维护她的,梵音心里好受了些,好奇问道:“那个莫洛到底什么来历爹爹待他不像弟子。”
“不像弟子像什么”
“像贵客”
南岭子脸色一僵,梵音能看出来,那么其他人是不是也看出来了他的态度就那么明显
“爹”梵音担忧地握住他的手,“女儿是不是说错话了”
南岭子长长叹息一声,“爹的涵养功夫还不到家,女儿啊,以后离莫洛远点,他是个不祥之人,天生会给人带来厄运。”
梵音尖叫道:“那还不快将他赶出去”
南岭子无奈摇摇头:“爹没办法,他和天帝有扯不清的关系,把他放这里是天帝的意思。这话爹没和别人说过,你千万不要外传,切记,切记。”
梵音忙不迭点头,此刻已然下定决心离莫洛远远的,却不乏幸灾乐祸地想,桃夭天天往莫洛身边凑,保不齐哪日就厄运临头了
“爹,听说楚离师兄有件龙鳞甲,他道行高深根本用不着,不如把它给女儿吧。”梵音摇着南岭子的胳膊撒娇,“您看方才多危险,连杜师兄都差点招架不住。”
南岭子一听就摆手,“为父张不开口,要要你自己要去。”
梵音知道要不来才求父亲的,哪知父亲也不肯帮忙,赌气道:“天虞山的东西都是您的,您却只疼徒弟不疼女儿,等女儿小命没了您就后悔去吧”
南岭子没理会女儿的小性子,他满脑子只想着今日的魔物,妖魔突然出现,是否和摘星池的石莲花有关系摘星池连着龙潭,如果贸然摘掉石莲花,会不会牵连到龙族
龙族已蛰伏万年了,人们早已忘却龙族当年的威仪,那是天帝都忌惮不已的神兽,能不惊动最好。
假如妖魔再袭击天虞山,杜衡忠勇有余,修为不足,莫洛道行高深莫测,却是个袖手旁观的。
只有楚离,能真正帮上天虞山
南岭子遗憾地看了一眼女儿,可惜楚离瞧不上女儿,不过修无情道的人根本不可能有男女之情,想让楚离对天虞山死心塌地,还得另想法子。
南岭子出神望了一会儿墙上开山祖师爷的画像,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虞山,必须在他手里继续发扬光大。
画像中的人身披战袍,处在云雾之中,只有一个颀长的背影。
若是桃夭见了这幅画像,必会惊奇不已他身上的盔甲,是龙鳞甲。
楚离也曾有过同样的疑问,不过天下龙鳞甲并非只有一件,这个问题他想想就过去了,也没有深究过。
他此刻正在昆仑山山巅的瑶池,对面是两个怒目相对的道童。
捆得粽子一般的道童。
楚离长长一揖,声音又沙又哑:“两位师兄,得罪了,改日我必会登门谢罪。”
年长些的道童凶巴巴啐了一口,骂道:“谁是你师兄我们可不是天虞山无耻的小偷,竟敢挖仙木,等着遭天谴吧你”
年幼些的道童哭啼啼地说:“上仙,你我近日无仇,往日无怨的,何苦害我兄弟俩天后看在天虞山面子上不会与你为难,可我们惨了,说不定要罚到人间做个阿猪阿猫的妖怪。”
楚离又是拱手一礼,不再说话,径直向瑶池走去。
“当心雷劈死你”年长的道童喊道。
这话不假,当楚离摸到桃木的时候,剧烈的灼烧感几乎把他疼晕过去。:,,